暮色如墨,将云州县衙的飞檐轮廓一点点吞噬。
苏宁倚在雕花窗棂前,看着檐角铜铃在夜风里摇晃,发出细碎而空洞的声响。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更添几分萧瑟。
他转身回到案前,案头堆着尺余高的公文,烛光昏黄,在公文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案上那盏青瓷油灯散发着刺鼻的气味,灯芯结了个大大的灯花,将他的影子扭曲地映在墙上,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大人,该用膳了。”啬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心翼翼。
苏宁揉了揉眉心,声音疲惫:“放着吧。”目光再次落在案上的奏章上,狼毫笔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
宣纸上墨迹未干,却已经被他涂涂改改得不成样子。
西南边陲的局势像一团乱麻,纠缠在他心头。
蛮夷的铁骑时不时踏过边境,烧杀抢掠,百姓苦不堪言。
大战役不断,可这地方物资匮乏,士兵们食不果腹,兵器陈旧,就连战马都瘦得皮包骨头。
更要命的是,簇瘴疠横行,不少士兵还没上战场,就先被疫病拖垮了身子。
“这仗,怎么打?”他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无奈与不甘。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奏章,纸张粗糙的质感硌得手指生疼。
他想起初到云州时的不甘,可在其位谋其政。
苏宁是真心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
如今他却在现实面前碰得头破血流。
新官上任,寸功未立,若此时向圣上奏报簇困境,要求增兵加粮,岂不是显得自己无能?
可若不奏报,万一蛮夷大举进犯,云州城破……后果不堪设想。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窗纸簌簌作响。
苏宁起身关上窗,却感觉寒意顺着袖口钻了进来。
他拢了拢身上的官袍,这件藏青色锦袍在京城时穿还觉得华贵。
如今在这边陲之地,却挡不住一丝寒意,倒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重新坐下,他又一次提起笔,可写了几个字,又重重划去。
烛光摇曳,将他紧锁的眉头和眼底的疲惫照得清清楚楚。
“罢了。”良久,他终于放下笔,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云州一直如此,若圣上有心,局面断不会糟糕至此。
自己贸然进言,只怕触怒龙颜,到时候不仅帮不了云州百姓,还会连累自己的仕途。
苏宁试图服自己,可一想到那些随时可能被蛮夷铁蹄践踏的村庄。
那些在疫病中苦苦挣扎的百姓,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黑暗中,他睁开眼睛,望着窗外浓稠如墨的夜色,心中默默祈祷:但愿,蛮夷不要在此时发动暴乱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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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苏府的垂花门被暮色浸染得愈发深沉,林宛瑜立在雕花槅扇前走神。
“夫人,该用晚膳了。”贴身嬷嬷捧着青瓷茶盏,茶汤腾起的热气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氤氲。
林宛瑜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窗棂上斑驳的朱漆,目光穿透暮色望向县衙的方向。
“老爷还没有回来吗?”她声音像被风吹散的柳絮,轻飘飘的。
嬷嬷将茶盏搁在酸枝木桌上,瓷盏与桌面相撞发出清响:“夫人,老爷公务繁忙,这边局势一直不好……”
她话音未落,一阵狂风突然卷着枯叶扑进堂屋,烛火猛地晃了晃,在墙上投下扭曲的黑影。
林宛瑜拢了拢披在肩上的藕荷色织锦披帛,披帛上金线绣的凤凰在摇曳的光影里似要振翅飞去。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可那笑容还未抵达眼底就消散了:“我晓得的。”
她转身望向墙上悬挂的湘妃竹帘,帘上的墨竹被风吹得簌簌颤动。
恍惚间女儿遇险的梦境毫无征兆变得清晰,冷汗顺着脊背滑下,她下意识按住胸口,那里传来阵阵钝痛。
“夫人脸色不好,可要请郎中来瞧瞧?”嬷嬷见状忙上前搀扶。
林宛瑜摇了摇头,移步到廊下。
远处城墙垛口的轮廓已模糊不清,唯有几盏昏黄的灯笼在暮色里明明灭灭。
自从随夫君来到云州,日子便如坠冰窟,粗粝的风里裹着沙砾,每日清晨梳妆时,总能在胭脂盒里发现细的尘土。
“不知何时还能再见一面……”她喃喃自语,声音被风卷着散入夜色。
暮色渐浓,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一声,又一声,敲得人心头发紧。
林宛瑜望着边最后一抹残红消失在山峦后,眼眶渐渐湿润,泪珠坠落在裙裾上,晕开一朵深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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