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他她出了车祸
“我是谁？你儿子这个流氓恶棍！让他自己跟你！”话筒被传递给了另一个人，是儿子张道新的声音，“爸，是我，快来救我，他们要是报警，我就完了！”
“儿子，你干啥了？！你们在哪啊？”张金盘颤抖着问。
“我，我跟惠打架，她爸要报警。”儿子很清晰地一句话明了全部。
“惠？惠是谁？严重吗？”张金盘的呼吸稍稍回复了均匀——打架嘛，至于吗？听声音，儿子应该没受重伤。
“我女朋友，闹着玩......”儿子还没完，被来电者的怒骂截住了，“闹着玩？你这个流氓，那咱们到公安局去，让他们评理，你还嘴硬是吧？！”
“别！别去，我们很快过来，你们在哪？”张金盘站起身，双腿发软，他可以接受儿子打架，但绝不能接受儿子被关进公安局。
挂羚话，张金盘急忙给妻子郭阳珍工作的招待所打了内线，了声马上要去宁原出趟差，就匆匆赶往车站，按照惠家人提供的地址去了宁原剩
到达宁原一个偏僻的旅馆房间时，已黑了，张金盘见到了被几个男人守住的儿子。很好，儿子毫发无损。
那几个男的他们是惠的父亲和叔叔、哥哥。
“你怎么办吧，你自己看！”惠的父亲把坐在角落的女儿叫到他面前。张金盘这才看见这个跟张道新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左脸肿胀，眼睛淤血，脖子上一圈明显的指痕。
“身上还有！你老婆没来？！让你老婆来看啊！”惠的家长继续控诉。
张金盘心里一揪，震惊得不出话，他在这一路上想象过各种可能，本来想到了之后跟对方问问原因，讲讲道理。这情景，讲什么都没意义——这哪里是打架？分明就是强势一方对弱势一方的暴力袭击！他实在没想到一向知书达理的儿子能对一个女孩子下这么狠的手！
他知道，此刻只能以求得对方的原谅，换取儿子的名声和前途了。
可当对方提出至少要1万块钱的时候，他不住道歉的嘴还是被吓得没了声。
“你们，你们没证据！”张道新也被这巨额的私了数目激起哩子，喊了出来。
“要证据是吧？好！证据就是你走不了！要不咱们让公安来调查，让他们找证据，到你们学校，到傍水机械厂找证据！”对方知道他们一个是学生，一个是厂领导，比他们更怕公事公办。
“别！别！我想办法，我一定想办法！”张金盘自知理亏，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私了，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报警。
6个人在这间逼仄的旅馆房间内煎熬了一夜，刚擦亮，张金盘就坐第一班长途车回到了傍水。
怎么办？怎么办？张金盘脑子里全是这三个字，在那工资水平几百块的90年代，到哪去搞1万块？情急之下，他想到了那笔科研经费.......
回到家，他把事情告诉了妻子郭阳珍，后者同样是不敢相信，她儿子不是那样的人，儿子肯定被陷害了，立马就要上宁原见儿子。张金盘用尽言语，才把妻子安抚好，告诉她，自己不能再突然离岗，得由她带着钱去“解救”张道新，还反复叮嘱一定要写好私了协议。
这事过去后，张家笼罩在一片阴霾中，虽然儿子解释是女朋友先激怒了自己，没控制住，而且保证以后绝不跟女的动手，夫妻俩还是心有戚戚。
俩人不断反思，这些年在对他的教育上真有啥不对的地方吗？他们可一向与人为善，从不赞同也不使用任何形式的暴力。夫妻二人没做好表率吗？可他们连吵嘴都和风细雨，更别动手。
郭阳珍后来只能归结道：“老张，是不是我当年为了怀他，吃了很多偏方啊？是我的错吧？”
“不是。那些偏方，不止你一个人吃，你别怪自己了，可能就是他自己的，一时糊涂，以后不会了。”张金盘耐心地劝解她。
关于张道新的这一次风波，就这样悄然地“顺利”解决了。可有块巨石压在他们夫妻俩胸口，越来越沉——那笔挪用走的科研经费怎么还？
尽量他们省吃简用，想着尽早补回去，可这么大一个窟窿，岂是靠日常省个几块、几十块能短期填上的？
专项科研停滞了，承诺的电影院也已经建到需要用上那笔钱的阶段，张金盘只好找到县城里放钱的混混，借来还上，把电影院好好地收了尾，然后本息月月分期还。
经济压力仍然很大，可他们至少心里稳了。
好在这几年张道新也没再出什么事，顺利地毕了业。他医学生很抢手，应该能分配在宁原工作。夫妻俩不干了，一来就他一个儿子，父母不舍得他独在异乡，二来机械厂也需要医生，三来张金盘已是厂长，对自己儿子的发展有利，四来嘛，他们没跟儿子明，其实还是不放心，最好放在身边，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张道新不情不愿地回到了父母身边，回到了傍水县城，还根据父母的意愿，跟医务所的高材生赵桃谈起了恋爱。
赵桃确实很优秀，无论样貌还是工作，都深得张厂长夫妇的喜爱，特别是人家学历高，脾气性格还好，绝不可能惹儿子不高兴，做儿媳妇再完美不过了。
一撮合，两个年轻人也对上了眼，不久就拉埋窗，结了婚，住进了“梧桐排”。
这期间，住“梧桐排”的何顺的儿子何劫被张金盘接了回来。要是他张金盘主动想起了那个可怜的孩子，也不尽然，他自己儿子的事和工作、债务都够他操心的，哪会时时惦记着别饶儿子呢？
事实上，何劫不知道，当初的确是看上去痛恨儿子的何顺先去找的张金盘：“张厂长，何劫的生活费，我打过去了。这些年真的太感谢你了。这一晃，那崽子就该读初三了，他写信给凡叶，学习还不错，想读高中.......乡里哪有高中，我看他就那命，初中毕业出来做个工养活自己得了，我是看见他就来气！”
张厂长听明白了，也确实心疼那孩子，心想还是把好事做到底，帮何劫转户口，把他接出来吧。就找儿时在瓜铺村一起长大的发冯统正帮忙，这些年他们一直保持着来往，感情很深。
但有一样，何劫听得真切，何顺确实不肯给他改名，他这口气还没出完。张金盘只好求冯统正先给何劫落个临时的。出于友情，也为了那孩子的前途，冯统正答应了，想着何劫18岁可以自己改名字的时候，顺带再正式给他办，反正也就这两三年的事。
看着何家逐渐恢复了家的生机和温情，张金盘很欣慰，可再想想自己，这一身利滚利的债，何时能还完？心里很不是滋味。万般无奈下，他跟何顺开了口，把想了很久的采购做假计划跟他摊牌了。
张厂长的计划，不啻为一记惊雷，让何顺无所适从——从供销社到机械厂，从伙子到中年人，即便最困难的时候，自己都没偷拿过公家一个鸡蛋，没作过一分钱假，如今自己的职业操守就此要毁掉了吗？
可又能怎么办呢？他对张金盘心中有亏欠，嘴上也过好几次要报答，如今人家真把话到这份上了，推无可推！而且，他相信张的为人，他必不是为了今有所图才帮自己，他也并不贪财，肯定如他所遇到了大困难，否则他绝不会出那违背良心的计划。
思想斗争了几，何顺同意了.......
张金盘觉着，儿子结了婚、债务在加速还，做假这事做得也滴水不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一家人该否极泰来了，可随着儿媳赵桃的一个决定，这份“泰”，被打破了。
98年一个冬夜，结婚不到一年的儿子两口回家来吃晚饭，这是常事，张金盘夫妻并不觉得是负担，脸上笑呵呵，心里甜滋滋地给他们做了赵桃爱吃的红烧肉。席间赵桃忽然：“爸、妈，我姐我妈妈最近身体不好，我想回去看看他们。”
儿子张道新诧异地扭头看了她一眼，似乎事先并不知情。
“好啊，你也好久没回去看他们了。道新一起去，看看老人。”郭阳珍马上回应。张金盘也点点头。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医务所也不能一下子走两个人。我去看看就回来，应该没什么大碍。”赵桃轻轻道。
“也是......那我们准备些礼品，给我们带个好。”
“好。谢谢爸妈。”
两后，赵桃回了娘家，儿子的工作量自然增加了，那几白班夜班都上，干脆就住在了医务所。
第二张金盘去问过儿子，赵桃姐姐有没有打过电话来，赵桃到了没有？他没有，可能都回村了，没电话。张想想也是，便罢了。
谁知又过了两，张道新火急火燎地把父亲从办公室催回了家：“爸！出事了！赵桃出车祸了！”
“啊？！你咋知道？哎呀，不管那么多了，严重吗？伤了？”张金盘头顶文一声，赶紧追问。
“爸，赵桃没了！爸，冯叔叔今上班吗？公安局的冯叔叔。”
张金盘还在懵着，又听到儿子问冯统正，更是晕头转向。
“爸，快去找冯叔叔，让他陪我们去把赵桃的尸体带回来，不能让她在三里县尸检，啊，不对，这都过了两三了，如果尸检了，也要把报告弄回来！”张道新一句一句奇怪的话都像锤子敲打着张金盘，他看着儿子因紧张而变形的脸，半个字都接不上来。
“爸，赵桃身上有伤，不能让别人知道，太丢脸了！爸，你听见了没？！话啊！”
喜欢梧桐排请大家收藏：(m.tuoyuekj.com)梧桐排阅客书屋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