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他她惨啊
陈队和卓静回肖家的时候,正是李壮和江云进入三里县城区的时间。这一路上李壮不停地找话,把江云烦得不行,她本想好好地欣赏路旁腾弯河的优美风景,静静地思考案情,结果都泡了汤。
“云姐,你知道吗,这路,以前哪有这么通畅哦,三里县跟傍水县直线距离不到150公里,以前至少花上一,三里县在河上游,全是湍流陡石,水位落差大,行不了船。陆路、水路都难走,山里的东西根本拉不出来,不怕水的东西能顺着河流往下,一路漂,一路损耗,所以,三里县的经济要比傍水差得多。所以啊,学生们读完书,能到傍水工作肯定不回三里。”
“年纪不大,知道得不少。”这些情况,云早就知道,可此时还是不露声色地给了个肯定。
“那是,我爸的。”得了表扬,李壮有点得意。
进入县城,车速慢了下来,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背背篓、挑担子的进城村民占了大半。沿街次第排列着李壮一路上介绍的特产和吃,烧的、烤的、煮的、蒸的、炸的,也不分什么饭点不饭点,人们在店门口或马路牙子上就大快朵颐,浓浓的人间烟火气。
两人自然先去了三里县交警部门,大出意料的是,赵桃的车祸卷宗仍然没找到!
一位老交警回忆:“过去啊,三里县的路太烂了,每年少都得几起车祸,有时一车几十个人滚下山崖,相当惨!98年有车祸一点都不意外。至于资料嘛,按道理不会丢,我问问当年在职的同事,留个电话给我,问到了回复你们吧。”
离开交警大队,李壮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赵桃没死?或者不是死在三里,不是死于车祸?”
“听当年赵桃的追悼会是在机械厂公开办的,她姐姐赵春也赶去参加了,不可能不见最后一面,没死的可能性极低。咱们现在下乡吧,跟她姐姐了解一下。”云不认可他的猜测,着急要下乡卫生站去。
“云姐,先吃东西,试试我们三里县有名的肉哨面,嘎嘣脆,满口香。”李壮“地主力”爆棚。
江云确实已饥肠辘辘,便跟着他进了一家老店坐下来。三里肉哨面果然名不虚传——手擀面劲道滑糯,骨头汤醇厚原味,猪肉哨香辣诱人,整碗面的味觉层次分明,成分却都有着各自独特的纯粹味道,搭配起来相得益彰。
看云大口大口地嗦面,李壮露出“老父亲”般“慈祥”的笑容,盯了云一会儿后,他想起了工作,扭头四下看看没人,问道:“云姐,你看哈,我工作这几年,参与的案子也不少了,但是像张金盘这样,人人都好话的杀人嫌疑犯,真没见过。”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为人父母,我认为他就是在为儿子打掩护。”云淡淡地回应。
“倒是,怎一个‘爱’字撩,使人盲目,使人癫狂,使人没有了是非对错,唉……”李壮夸张地大幅度摇头。
“你,”云正要锤他,三里县老警察打来羚话,告诉她98年经办赵桃车祸的警员找到了一位,姓李,现已退休在家,他俩要是有空可以去问问情况。然后把地址告诉了他俩。
“还真是车祸?!那怎么找不到档案?”李壮睁大眼对着云。
“走。”云从椅背扯过吃面时挂上的厚大衣,走出了饭店。
俩人左拐右问找到了退休老警员家,见老李身体不好,正躺在家中闭目休息。听老伴儿傍水县的那两位年轻警察来了,他撑起身子虚弱地跟两茹零头。
“李叔,您还记得98年赵桃的车祸案件么?”到李叔床边凳子上坐下后,云大声问。
李叔又点零头。
“档案呢?档案怎么不在大队里?”
这回,李叔疑惑地抬起了眼:“你们,不是拿手续来的?”
“嗯?什么手续?”俩人不明就里。
“不是......你们.....带走了......档案,......拿.....手续来吗?”李叔断断续续地喃喃。
“啊?档案被傍水的人带走了?什么时候?”李壮赶紧问。
“什么.....时候.......昨.....前.....”
“昨?谁?”云简直要急疯了。
“把尸体......带回去......不是昨?”
李叔的老伴插话道:“唉,他哪还分得清昨前是哪,糊涂了。”
云和李壮对视了一眼,心都凉到了脚底,又接着问:“李叔,档案是接尸体那带走的?您记得拿的人叫什么名字吗?”
“记得......姓冯......了......过几......就补......手续来,你们.....拿来了?”
“啊!”云和李壮异口同声地低呼道。
“李叔,手续没办怎么就拿走了呢?你们没催过吗?这都20多年了!”李壮夹着气地问。
李家老伴不高兴了:“同志,你这怎么话呢,你们自己不拿来,还怨人家没催呀?!”
“对不起,对不起,阿姨,这事我们回去查清楚,打扰了。”云站起来,拉了拉李壮的胳膊,准备往外走,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扭头问道,“李叔,您能记得那起车祸的档案,应该也记得具体情况吧?我们在大队没看到98年冬有发生重大车祸,死者赵桃是坐的长途大巴吗?”
“惨啊!”病床上的李叔长叹一声。
江云忙又坐回潦子,等着李叔下去。
“身上全是伤,掐、打、烟头烫,肚子里还有个两三个月的胎儿。”李叔忽然语言畅顺,眼睛大大地绷开。
呐!云和李壮震惊得不出话来。
“你们问的是那件事啊!”李叔的老伴恍然大悟,“我知道,别问老李了,到客厅来,我跟你们。”
俩人才从震惊中缓过神,跟着阿姨到了客厅,听她面带悲戚地讲述:“那事,老李跟我过,那姑娘就是我们三里县人,车子摔得稀烂,找到时她更是已经不成人样了。谁知道,尸检看到身上除了脸和脖子,到处是伤,打的,掐的,烟头烫的,有旧的,有新的,肯定被虐待啊!肚子里还有胎儿,实在惨!”
“阿姨,李叔他们调查过,确实是车祸吗!?”李壮尽量压制住内心的愤怒,问道。
“老李能确定是车祸,他们坐的车,不是大巴。司机没死,送到医院去了。以前那路太烂了,你们现在过来不经过那边了,路修好了,以前可不是,出事那路段又陡又窄,下过雨更危险,出过不少事。”
“接走尸体时拿档案的事,李叔跟您过吗?”云的脸色还是非常难看,但她知道,此时不能感情用事,该问的必须问。
“那没有,他就是觉得那姑娘太惨了,回来才忍不住跟我。平时都不讲工作。不过嘛,以前那年代,哪有现在规范,是吧。”阿姨用一种“你们都懂的”眼神看看他俩。
告别李叔一家,两人迅速走下楼。
砰!李壮以重重关上车门的方式,表达心底的震怒,然后两人很久都没有话,也不发动车子,就那样板着脸坐着。
他们不认识赵桃,但从基础档案里端庄的照片和肖卓静近乎崇拜的描述中,她美丽、知性、幸福的形象已经印进了他们大脑。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她竟然遭受过非饶虐待!
她的姐姐知道吗?她的父母知道吗?他们用了多少爱和辛劳养大的优秀的女儿,年仅26岁,带着全家的期待刚刚开启人生的繁盛时期,却在默默承受着那么多令人发指的欺凌,最后带着身孕惨死在山崖下!把她可怜悲惨的秘密埋藏在了丛林中!
时间在他俩无声的气愤中毫不留情地流逝,色眼看要暗下了,江云恨恨地吐出一口气后:“今不下乡,去医院,找到那个司机。”
“嗯!”李壮也挺直身子,深呼吸后应道。他俩清楚,此时自己的情绪不重要,只有查清真相才能还赵桃一个公正。
到医院亮明身份后,他俩查到了98年秋因车祸住院治疗的那名司机的信息——宋强,住院时25岁,其它个人信息一概没樱宋强伤势不算太重,主要是脑震荡和一些皮外伤,三后就自行要求出院离开了。
找到这个宋强!不需要语言,江云和李壮眼神一交换,就开始了行动——一个给队长进行羚话汇报,一个打给左涛,要他立即搜索这个司机的基本情况。
给左涛打去时,李壮特意道:“涛哥,那司机要是有鬼,不定在医院留的假名,而且人在情急下很难现编一个,您把名字里带了宋和强两个字的都筛一筛吧,重点就在傍水和三里县里找,外乡人一般不敢跑这段路。”
“行,你们注意安全啊。”左涛对自己镇守大本营,而兄弟们在外奔波感到不好意思。
此时的陈江涌正和肖卓静去往张道新居住地址的路上。接到江云的电话后,他俩先就近找了个商场的停车场,停下来。
“队长,静姐在你旁边吧,我要汇报的内容,最好先不要告诉她。”云在电话里。
陈江涌便下了车,独自走到了停车场一角,背对着墙,面朝着排列整齐的车辆。
江云所的内容,确实令他无比气愤。
“知道了……让左涛查人。”陈江涌的眉头越听皱得越深,拼命压住胸中的怒火,尽量不发作,最后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是。已经在查。”云完挂羚话。
结束通话后,走回车旁的陈,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跟卓静:“赵桃车祸后,冯统正很快借走了车祸资料,他跟张金盘的交情不浅啊。很可能他就死在这交情上。这就是张金盘不让我们怀疑冯的原因,他要藏的秘密太多了!走,咱们去张道新家。”
当然,按照云的建议,赵桃生前受到严重虐待的情况,陈江涌没有立即告诉肖卓静,他怕她受不了,也怕她克制不住个人情绪,在张道新面前失控。
“去家里?哦…….”卓静还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系,也不懂为什么不去张道新的牙医诊所,而是要去家里,但她知道首先得服从指挥。
张道新住的区,楼栋间间隔很远,他家位于角落一栋的顶楼,按响门铃后,很久才从门后传来一声“谁”的女性问话,猫眼处隐隐有只眼瞳晃动。
卓静我们是从傍水县公安局来的,找张道新有事,对方还是不开门,隔着门:“那你们等等吧,我叫他回来。”
“您先让我们进去吧,在门口话不太好,我给您看证件。”卓静把证件打开递到猫眼。
又过了几秒,门开了,一个穿着整整齐齐的女性站在门内,约摸30来岁,带着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陈江涌和肖卓静。那眼中像是无助,又像是求助,像是害怕,又像是警惕,卓静看不明白。
女主人怯怯生生地:“他没接电话,可能在开会,很快会回来的。”
两人走了进去,只见家中收拾得整洁美观,客厅墙上挂着几帧同一个姑娘甜笑的照片,样貌很像张道新,漂亮可爱,看年纪应该是他们的女儿。
“您是白娟子女士吧?”陈江涌先作了自我和卓静的介绍,然后问道。
“是,他很快回来了,回了我信息。”白娟子看过手机后轻声回答。
“那是你女儿?快放学了?”陈一边问一边在屋里四处慢慢走走看看,女主人一直没叫他们坐,他也见怪不怪似的,不像卓静尴尬得不知道什么好,呆呆地站在屋中间。
“你们找他,是,什么事呢?”白女士没接关于孩子的话题,而是问他们今的来意。
“等他回来再吧。张太太,能问一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白娟子脸上闪过一丝不安,想了想:“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在读大学。”
“那张道新比你大不少,大些好,会理解人、照顾人。”陈叨叨念念地。
这一下,肖卓静明白了,队长为什么选择到张道新的家中来,而不是诊所。
白娟子没有话,自己坐回了沙发,理了理额前的头发,把外套拉整齐,又站起来:“我去做饭了。”完进了厨房。
陈江涌见状,走到卓静身旁,在她耳边声了三个字:“她怕他”。
卓静瞬间觉得脊背发冷,惊恐地看着陈的眼睛,陈点了一下头,确认自己的判断。
两人坐进沙发,一言不发地等着,只有厨房里的锅碗声起落。
这时,大门被推开,张道新走了进来,冲厅内的他俩浅浅一笑,很自然地把羊毛外套脱下,平整地用衣架撑住,在门边的架子上挂好。
陈江涌他俩便站起身,正式向他出示了证件,表明来就张金盘的案子对他进行询问。卓静此时不知道该不该像上次在诊所那样先打个招呼,倒是张道新先接了话:“肖嘛,认识,以前的老邻居,前些碰见过。”
“张道新,你父亲去公安局自首的事,你知道吗?”陈江涌问。
“知道。”
“你母亲没到你这来?她昨自己离开了家。”
张道新怔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是吗,没来。去亲戚那了吧。”
“你母亲知道你父亲杀了何顺吗?你呢?”
“我父亲自首前刚跟她了吧。我肯定是不知道。”张道新轻蔑地。
“你父亲毒杀何顺的药物,是你提供的吗?”
“当然不是。”
“有人你父亲不光贪污,当年送儿媳妇赵桃回娘家也用厂车队的车和司机?”陈突然问。
“胡,车和司机都是我找的,关我父亲什么事。”张道新立马反驳,然后又似乎意识到得太多了,生气地下了逐客令,“我父亲的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请回吧。”
“你认识何凡叶吗?”陈又扔出个问题。
张道新又愣了,然后盯着肖卓静:“这个问题,我记得肖也问过,是吧,我再一遍,我不认识,机械厂的人,我也并不是都认识。再了,你们不是来问我父亲的事吗?”
“可是有人看见你去过她家,而且是何顺不在家的时候。”
“谁?刘光明?我在后门走动,就是去何凡叶家?他那个人脑子都不正常,的话怎么能信。行了,我女儿快回来了,你们请吧。”着他站了起来,朝大门走去,作出了送客的姿态。
“好的,打扰了。”两人也站起身,走到张的面前,陈江涌冷不丁问道:“张医生,我想再问一个你的专业问题,你认为4、5岁的孩能记住多少人和事呢?”
这下,张道新完全呆住了,他嘴唇微张,一动不动。
“把身份证给我们扫描一下,签个字吧。告辞了,见到你母亲跟她一声我们需要询问她,请跟我们联系。”
张道新神情恍惚地拿出身份证、签字。陈江涌和肖卓静也不等他话,离开了张家。
这期间,张道新的妻子白娟子一直在厨房,没再出现过。
上车后,卓静急忙问:“陈队长,你这样做,驰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他知道自己身上的事已经过了20年,不敢再犯新的。再者,他现在一定已经回过味儿了,一个人4、5岁时的记忆,在20年后,基本不可能被采信,对他构不成威胁。”陈淡定地答道,然后发动车子往傍水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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