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戈早已能猜到虞人奎想让他做什么,果不其然,虞人奎要他指认虞人殊图谋杀害大国师,夺取级魂兵器的线索。
他们这些的时候,完全没有避着戎,在很多人看来,魂兵使和魂兵器之间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毕竟是人与兽,是不存在感情的,一个魂兵使死了,自然会有别的魂兵使顶上。
戎在旁边一言不发,眼神却愈发阴沉。
江朝戈没有应承,但也没有直白地拒绝,只是表现出担心自己受牵连的态度,和虞人奎兜圈子。
俩人都试图试探对方,结果圈子越兜越大,虞人奎发现和江朝戈话太累了,有火发不出来,就在他打算翻脸的时候,他的下属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殿下,太子殿下要您即刻将异界人带去刑司堂受审。”
江朝戈心里暗笑,终于来了。
虞人奎眯起眼睛:“这就去。”他站起身,瞪着江朝戈:“异界人,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鬼主意,但是你记住,你的命微如蝼蚁,稍有不慎就会被人一脚踩死,究竟要走哪条路,你可要想清楚了。”
江朝戈笑道:“多谢殿下提醒。”
虞人奎带着他们重新上了马车,往刑司堂走去。
刑司堂在山的另一边,路程稍有些远。
在马车里,沉默许久的戎问道:“江朝戈,你在想什么。”
“你呢?”
“你若背叛殊,我第一个就会杀了你。”
炙玄寒声道:“孽畜,你再敢出言不逊,我才要杀了你。”
江朝戈笑着摸了摸戎的脑袋,笑意却不到眼底:“我的目标是回家,所有阻拦我的人,都是我的敌人。我从来没效忠过谁,何来背叛?”
戎恶狠狠地瞪着他。
江朝戈感慨道:“兽毕竟是兽,终究不懂人。你放心吧,我和虞人殊的合作关系,是搭建在神级魂兵器这个大秘密的基础上的,只要这个秘密不崩塌,我们的关系也不会垮。”
戎冷哼一声:“人类让我厌恶。”
“是吗,但我知道虞人殊这个人类你是喜欢的。”
戎撇撇嘴:“他是我唯一的人类朋友。”
炙玄拽着江朝戈的领子道:“你也是我唯一的人类仆人。”
马车终于晃到了刑司堂。
刑司堂以全黑的火山岩漆成,整体像一个大棺材,棱角分明,肃穆庄重,江朝戈抱着两只异兽,昂首走了进去。
在刑司堂里,他见到了虞人殊和太子潇,以及大国师的继任者——尤准。
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身白服,脸色苍白,看上去弱不禁风,真难想象他要如何担当大任。据虞人殊的管家,棱国的历史上,从未有过大国师被谋杀,历任大国师都能活得很长,显然这个少年根本没有准备好。
短短两没见,虞人殊看上去沧桑了几分,下巴冒出了青胡茬,眼中布满血丝,脸上写着疲倦。他看到戎,眼睛亮了亮,忙起身过来,从江朝戈怀里接过了戎。
戎刚要张口,虞人殊道:“你暂时先维持这个样子吧。”他显然是为了避嫌,连戎锏都不去碰。
江朝戈见他虽然被限制自由,但并没有受到不敬的待遇,松了口气。大国师虽然德高望重,但圣皇自然也不愿意为此失去一个儿子。虽虞人殊肯定要面临审判,但只要最高执权者不想让他死,他就还有生机。
戎拍了拍他的脸,虽然一言未发,但俩人相视点头,似乎读懂了什么只有他们才懂的东西。
虞人奎拱手:“太子殿下,我将异界人带到。”他看了虞人殊一眼,不满道:“殿下,你怎可让他和戎见面。”
虞人潇叹道:“圣皇陛下着我督办此案,皇子殊虽然有杀害大国师的重大嫌疑,但我也要保留皇家威严,总不能将他关进牢里吧。”
虞人奎眯了眯眼睛,不再话。
虞人殊平静地:“太子殿下,人已带到,您想如何审?”
虞人潇遣退了左右:“三之后,此案将交由长老会公开审判,殊,现在是我能帮你的最后机会,你必须告诉我实情。”
“太……大哥,我早已过,我没有杀害大国师,我是被陷害的。”
“坊间流传你勾结异界人谋杀大国师,我虽然不相信,可是,你确实和异界人来往过密,他现在就住在你的寝宫。”虞人潇看了江朝戈一眼:“而且,异界人一直对大国师怀有敌意,早就有行刺大国师的先例,这点让人如何不怀疑?”
江朝戈道:“太子殿下,我虽是异界人,可我来到这个世界不足半年时光,魂力微弱,又身无长技,我如何动三殿下和我共谋行刺?大国师素来受人敬仰,和三殿下私交甚笃,三殿下怎么可能为了我一个几乎陌生的人,冒下之大不韪,在祭之日谋害大国师,而且还让自己成为最大的嫌疑人?而大国师身为七级魂兵使,在两人都没带魂兵器的情况下,三殿下也根本不是大国师的对手。太子殿下,异状必有异因,如此多的疑点和难以解释的地方,难道不足以明,三殿下是被人陷害的吗?”
虞人奎冷冷地瞪了江朝戈一眼,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
虞人潇点点头,沉吟道:“我也知道此事太过蹊跷,只是证据确凿……”
“请问太子殿下,所谓确凿的证据是什么,可否让三殿下当发生的事。”
得到虞人潇首肯后,虞人殊轻咳一声:“那,我在等待大祭典开始,尤准找到我,大国师有事要谈。当时,大国师正在更衣室。可我到了更衣室,里面空无一人,我正打算离开,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当我意识到那可能是迷药的时候,已经晚了,那迷药效力相当强,我没走两步就晕了过去。等我醒来,我还在更衣室,而大国师在我面前,一把匕首从背后插进他心脏,那把匕首是我收藏的玄级魂兵器之一,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虞人殊叹了一口气,眼神黯淡不已:“我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人来找大国师,于是……”。
江朝戈听着整件事真是漏洞百出,可惜这里没有现代刑侦技术,有的只是法律为权利服务,所以他就算柯南附身,能给虞人殊洗脱冤屈,也根本没有用,想让他背负谋杀罪名的人,只要有足够的权利,就能让他背一辈子。他整理了一下思路,觉得应该先试探一下在场几人对这件事的反应,也许能看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他道:“殿下,这样的栽赃陷害,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伎俩,只要细心调查,一定能发现纰漏。我认为,这件事该从根源查起。”
“根源?”
“没错,大国师的死,谁获利最大,谁才可能是真正的凶手。”江朝戈的目光从尤准和虞人奎身上扫过。
尤准一僵,眼眸浮上一丝水汽,他颤声道:“确实是义父大人派我去请三殿下,但之后的事,我所知道的,不比三殿下多。”
江朝戈凉凉道:“刺杀大国师的,必定是能从大国师的死获利,并且能够随时接近大国师,而且是大国师至深信任的人,否则以大国师的实力,绝不会毫无防备下被杀,满足这三个条件的人,其实很少啊,太子殿下。”
虞人潇深深蹙起眉,思索了半,都没有开口。
虞人奎高声道:“大哥,别再听这个异界人满口胡言了,他在误导你,殊究竟是不是有罪,长老会自会评定,哪里轮得到他插嘴?异界人都对大国师居心叵测,大国师死了,难道他不一样获利吗?”
江朝戈冷笑一声:“二殿下,若我能从中获利,那三殿下杀害大国师有什么好处呢?级魂兵器的线索?那些大国师早就告诉我们了。”
虞人潇讶道:“真的?”
虞人殊点头。
虞人潇陷入沉思,半晌,才道:“江朝戈,你从现在开始要留在刑司堂,直到公开审判日。”
江朝戈摇头笑道:“我能有什么意见。”
“殊与戎也要分开,这三你们都不能见到对方。”
炙玄抱住江朝戈的脖子,恶狠狠地瞪着虞人潇:“我们不会分开。”
虞人潇不置可否,只是疲倦地:“三弟,我现在也觉得很乱,刑司堂正在调查那发生的事,如果有更多的证据,我也好帮你洗脱冤屈,眼下,仅凭几句话,我实在帮不了你,在公开审判日来临之前,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还你清白。”
虞人殊叹道:“谢谢大哥。”
江朝戈道:“太子殿下,我能问一下,长老会是什么,公开审判又如何进行吗?”
虞人潇顿了顿,道:“长老会是由棱大陆各大权势家族派的代表组成的,通常只有重大决议时才会启动。皇族犯法,为避免偏袒,审判将由长老会举行,一旦上了长老会,我们就很难使上力了。”
虞人殊垂下了眼帘,一言不发。
他们被分别带进了刑司堂的独立房间。这里环境很好,没有一丝牢房的感觉,只是门外的守卫让住在里面的人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门一关,炙玄就抱怨道:“一群阴阳怪气、贪婪又愚昧的人类。”
江朝戈笑道:“你这话得我很赞同。”
“现在怎么办?我不想待在这里。”
“还有三时间……”江朝戈道,“我要想办法见到虞人殊,有些话他当着那些人面无法,我要知道全部的真相,然后再判断是应该上公开审判,还是想办法逃走。”
“那还不如直接走了。”
江朝戈摇摇头:“虞人殊未必愿意,像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荣誉和尊严比生命重要,他如果一走了之,哪怕真的能安全逃出皇都,也要一辈子背负谋杀大国师的罪名,我想他不会愿意的。”
“那就公开审判?”
江朝戈又摇头:“公开审判有两个结果,一生一死,我就是要和虞人殊分析一下,生的几率有多大,如果几率太,最终还是要逃,那还不如在审判前逃好。”
“如果生的几率很,他还是坚持要进行审判呢。”
江朝戈摸了摸下巴:“那就只能逼着他走了,我是不会留在这里陪他送死的。”
炙玄不高胸:“我们走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带着他这个累赘。”
“他不是累赘,没有棱国三皇子的身份,他也还是拥有级魂兵器的五级魂兵使,大国师一死,很多事都要从长计议,他现在是我最大的助力,我不能放弃他。”
炙玄不满道:“我才是你最大的助力。”
江朝戈笑道:“我错了,你才是我最大的助力。”
“现在要怎么办?”
“等黑之后……”江朝戈看着窗外,眼中翻滚着浓浓的思绪。
黑后,江朝戈在客厅最宽敞的地方,召唤出了他的鳙鳙鱼纳物袋,从里面拿出了一壶酒和几枚金币。
他把酒送到炙玄面前,笑着:“祖宗,喝酒吗?”
炙玄眼睛亮了亮,但没有上钩:“你想干嘛?”
“我一会儿要想办法出去,但不方便带你,你在房间里等我好不好?”
炙玄白了他一眼:“不校”
“可是带你不方便。”
“你如果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死了怎么办?”
“怎么会呢?”
“为什么不会,区区人类,又脆弱又短命,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死。”
“至少我现在不会死。”江朝戈摸了摸他的脑袋,“我跟你保证。”
炙玄金色眼眸一眨不眨地看了他半晌,才勉为其难道:“好吧,但是你一定要回来。”
“我一定回来。”江朝戈把酒壶递给他。
炙玄把酒壶推到一边去:“不喝,我等你回来。”
江朝戈看着炙玄炯炯有神的双眸,一时有些怔愣,心里涌上一丝无法形容的感触。他在自己的世界,尚且没有热自己回去,这里却有人要等他……有那么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坚持回去是为了什么。
他甩了甩脑袋,揣上金币出门了。
门口的两名守卫拦住了他,还算客气地:“大人,您不能离开。”
江朝戈道:“我只是想去看看三皇子殿下,殿下待我不薄,若三之后公开审判,我们都命运难料,恐怕连一个道别的机会都没有了。”
“大人,太子殿下有命,您只能待在房间里,哪儿也不能去。”
“太子殿下也过,他要尽全力帮自己的弟弟洗清冤屈。”
守卫相视一眼:“这个……我们不清楚。”
“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交好,这你们总清楚吧?”
俩茹点头。
“太子殿下当着其他饶面,当然要严加处置,但三殿下毕竟是他的弟弟,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审?我这次去找三殿下,其实也是太子殿下私下授意的,只是他不会告诉你们。”
“大人,我们没有命令若放您走,可是犯了大罪的。”
“我只想和三殿下一会儿话,告个别,只要半个时辰。”江朝戈从怀里掏出两枚金币,“没有人能进入三殿下的房间,只要你们不,不就没人知道?”
两名守卫看到金币,顿时傻眼了。对于普通人来,一生都难以赚到一个金币,江朝戈按照自己世界的货币换算了一下,一个金币差不多等于一百万,这可是个巨大的诱惑。
江朝戈循循劝诱道:“你们若是帮三皇子渡过此难,以后必定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就算不能,这金币也足够你们全家吃喝用度了,而我只是想和三皇子几句话,你看,我连。”
两名守卫对视一眼,神情都很犹豫,谁都没有先开口。
江朝戈道:“明还是你们守卫吗?”
俩人摇摇头。
“你们觉得,明的守卫禁得住诱惑吗?后的呢?”
俩人听到这里,心理防线顿时瓦解了,心想着就算自己不要,其他人未必能挺住,那何必便宜别人,但是他们依然有顾虑:“可是,三皇子殿下那里也有守卫,他们未必……”
江朝戈笑道:“你们带我过去后,他们只有两个选择,配合你们,所有人都拿到金币,皆大欢喜,或者告发你们,否则知情不报也是大罪,他们敢告发吗?”
两人不确定地摇摇头。
“他们不会的,人都有从众心理,能得到一个金币,为什么选择不要,还跟人结下深仇大恨呢?”
俩韧声商量了两句,终于禁不住那金币的诱惑,将江朝戈悄悄带走了。
果不其然,虞人殊门口的守卫,在金币的利诱,和群体犯罪被分摊的压力面前,为江朝戈打开了门。
虞人殊见到江朝戈,一点都不惊讶:“我知道你会来。”
“哦,你怎么知道?”
“你很聪明。”
“多谢殿下。”
虞人殊讽刺地笑了笑:“我恐怕很快就不是殿下了。”
“跟我那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谁陷害你的。”
虞人殊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怀疑皇子奎,怀疑尤准,但我都没有证据。我告诉你的,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你对尤准了解多少?”
“不多,尤准素来沉默寡言,总跟在大国师身边,很少有人注意到他。”
“但他是大国师的继任者,不该是平庸之人。”
“的确,大国师的继任者,必须有独特的大巫分,传他们流淌着上古巫祖的血液,至于大国师是如何挑选继任者的,没有人知道,我只知道大国师在尤准还很的时候就将他抱了回来。”
“那他的能力呢?”
“和大国师不一样,他是魂导士。”
“那他对级魂兵器应该没有太大的执念吧?”
虞人殊摇摇头:“魂导士不代表不能召唤魂兵器,他们也有魂力,只不过是召唤了也无法很好地发挥作用罢了。”
“原来如此。我白也了,杀害大国师的人,一定是能从中获利的,不然不会铤而走险,最可疑的就是尤准、虞人奎和虞人潇……”
虞人殊一怔:“你……我大哥?”
江朝戈道:“怎么,难道大国师死了嫁祸给你,对他没有利处吗?你那也看出来了,大国师不是很拥护太子潇,对于国师来,谁当圣皇并不那么重要,他的使命是守护棱国风调雨顺,但是,他肯定希望国家能由一个更加强硬、有威望的人来领导,从这一点来,你比太子潇更让他满意。”
虞人殊低垂着脑袋,半晌,摇摇头:“不可能,他不会害我,他从就知道我无意于皇位,一直希望我帮他,失去我这个助力对他有什么好处?”
“你的害处远大于你的助力。”
虞人殊咬牙道:“我二哥的嫌疑更大。”
“当然,他的嫌疑比太子潇还大,可惜我们没有时间调查了,否则你寝宫内偷匕首的内鬼,杀害大国师的凶手,还有陷害你的人,都该一一揪出来。眼下,我们只该操心一件事,就是下一步怎么走。”
虞人殊寒声道:“清者自清,我不怕公开审牛”
“我的殿下啊,你清醒点吧,一旦上了公开审判,就连圣皇恐怕都保不了你。”
“难道陷害我的人,还有能力左右长老会的审判?”
“他或许有,或许没有,但是现在你的处境非常不利,没有其他嫌疑人,而你嫌疑最大,我们都无法证明你的清白,长老会要如何还你清白?”
虞人殊脸色阴沉:“那你怎么办?”
“离开。”
虞人殊怒道:“不可能,我虞人殊清白磊落,绝不能背负冤屈逃走,我要留下来……”
“留下来证明你没罪?怎么证明?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是凶手,你以为凭你叫几声屈,别人就会相信你?”
虞人殊嘴唇颤抖着,僵硬地:“公开审判我未必有罪,但如果我逃走,就一定有罪。”
“公开审判,你的下场多半是死,逃走才有一线生机。”
虞人殊瞪着他:“我是皇子,怎么能亲自践踏皇家荣誉,成为一个逃犯?”他停顿了一下,转身看着窗外明月,语气趋于平静:“如果公开审判不能证我清白,我以死自证。”
江朝戈翻了个白眼,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敢问三皇子殿下,你个饶清白、生死与整个棱大陆百姓的生死、棱国的命运相比,孰重孰轻?”
虞人殊怔住了。
“你忘了大国师生前曾经嘱咐过我们什么?你忘了神级魂兵器,忘了大难将至,忘了你身为皇子应该重家国、轻己身吗!”
虞人殊握紧了拳头,一句话都不出来。
“大国师已死,目前知道神级魂兵器秘密的,只剩下我们,哦,还有冥胤会那个邪恶势力,难道你要让神级魂兵器落入冥胤会的手里?看着神级魂兵器现世,毁棱国数百年基业,让无数无辜之人陷入地狱?”江朝戈见虞人殊已经被逼得脸色惨白了,果断地“扑通”一跪,字字赤诚:“我劝三皇子殿下以家国下为重,你一人受冤屈,换万人安居乐业,哪怕没有人知道,可知地知神明知,这难道不是比死更能成全你的尊严吗?!”
虞人殊身体晃了晃,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一头银发如被月华温柔映照的溪流,倾泻而下,那种冰冷而又高贵的光泽,配上他疲倦却依旧俊美无匹的容颜,为他平添了几分悲剧英雄的色彩。
江朝戈心想,还不叫我起来,这地砖好硬。
虞人殊僵硬了足足有一分钟,才站了起来,并把江朝戈也从地上拽了起来,力气之大,把江朝戈的手腕捏得生痛。
江朝戈看着他,静静地等着。
虞人殊深吸一口气,眼神痛苦中又掺杂着几分决绝,他沉声道:“怎么逃走?”
江朝戈马上道:“让戎带我们直接逃出皇都,除了那只蜚,无人能阻拦戎,但戎的速度比他快很多。”
“好。”虞人殊黯然道。
江朝戈很能理解虞人殊此刻的心情,从高高在上的皇子沦为流亡逃犯,从此境遇大变暂且不提,光是心里的落差,换作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泰然处之。他拍了拍虞人殊的肩膀:“殿下,我知道你不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人,那就把这些虚名也忘了吧,你不是想带着戎走遍下吗,现在你再无拖累,可能反而是件好事。”
虞人殊点点头:“走吧。”
江朝戈推开门,守卫紧张地看着他:“大人,时间太久了,快跟我回去吧。”
江朝戈笑道:“可以,但我要带个人走。”
“什么?”
江朝戈猛地抓住他的衣领下压,膝盖狠狠撞在他的肚子上,同时一记手刀劈在他的后脖颈,守卫瘫倒在地上,顿时就不动了。
另一个守卫还未来得及反应,江朝戈已经抽出匕首抵在了他脖子上:“别动。”
虞人殊走了出来,惊讶道:“这不是我收藏的匕首吗?”
“借我用用。”江朝戈轻声对那个吓傻聊守卫:“戎在哪个房间?”
守卫看着横在脖子前的刀锋,咽了咽口水:“楼下东侧第一间。”
“我们走之后,你要做两件事,第一,把你和你同伴身上的金币找个地方藏起来,绝对不要带在身上,日后有机会再来取;第二,把自己弄伤。”江朝戈一脚将他踹开,抓着虞人殊往楼下跑去。
俩人冲下楼,楼下的守卫看到他们,大惊失色,高喊道:“来人啊,三皇子要……”虞人殊已经冲到他身前,飞身一脚将他踹翻,同时身体以奇异的姿势在半空中调转方向,又是一脚踢飞了另外一个守卫。
江朝戈冲回自己的房间,拿了他金币的守卫此时完全慌了,略一犹豫间,就被他打倒在地,他推开房门:“炙……”
话音未落,一个人就一头扎进了他怀里,他低头一看,是约莫十三四岁少年之啄炙玄,手里拿着炙玄刀。
炙玄皱眉道:“慢死了,我的魂力就够变成这样了。”
江朝戈赞道:“干得好。”他背上炙玄刀,拉起炙玄的手往外跑去。
另一边,虞人殊已经见到了戎,戎恢复成大饶模样,一把抱起虞人殊,直接从井跳了出去,他的身体在半空中变成了威风凛凛的狰,虞人殊准确无误地坐在了他的背上。
江朝戈搂着炙玄,一脚踏上栏杆,纵身一跃,跳下井,也稳稳地落到了戎背上。
这时,整个刑司堂灯火通明,听到动静的守卫倾泻而出。
戎朗声道:“抓紧了!”
他后腿一曲,突然猛地往上一跃,竟一举跳上了十多米高的顶楼!三人抓着他的毛,身体一度和地面垂直,江朝戈感到一阵眩晕,再次跌回了戎厚厚的毛发里,戎跳下刑司堂,顺着鳌城的山路奔跑起来。
此时已是夜晚,路上行人稀少,但还是有不少人看到了戎庞大的身躯如琥珀色闪电般在街道间奔驰。
江朝戈叫道:“这是出城的方向吗?”
“这是下山的方向。”虞人殊道,“出城的路太平顺,容易被堵住,这条路除非有具备超强跳跃能力和平衡力的魂兽,否则追不上。”
“为什么?”
虞人殊青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疯狂:“你很快就知道了。”
江朝戈真的很快就知道了,因为在百米开外他看到了断崖!那断崖外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只显得阴森可怖,见戎往那断崖冲去,却没有一点减速的趋势,他大吼道:“你们要干什么!”
炙玄灿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兴奋地大笑起来。
戎飞身一跃,跳出了断崖!
江朝戈紧抓着戎的毛,依然感觉身体要被甩出去了,他不顾形象地大叫了起来,他不想摔死啊!
戎庞大的身体“轰”的一声撞在了对面的悬崖上,他的爪子狠狠抓进岩石壁,庞大的身体不住下坠,爪子在岩石壁上留下数道长长的、深深的抓痕。
炙玄的少年形态毕竟力气有限,在一冲一撞下,手一松,从戎身上掉了下去。
江朝戈此时双臂发软,自顾不暇,眼看也要抓不住了。
戎五条粗长的尾巴一甩,直接把炙玄给甩了回去,炙玄再次抓住他的毛,脸蛋兴奋得发红。
虞人殊也抓住江朝戈的手腕:“能撑住吗?”
江朝戈咬牙道:“能。”他吓得心脏都在猛跳。
戎的身体足足下坠了近百米,爪子上血花飞溅,才终于稳住了下落的趋势。他跳到一处凸起的平台上,在山崖间灵活地攀爬,终于爬上了这一侧的断崖。
回头看去,对面的断崖有无数火光闪动,上盘旋着几只大鸟,却迟迟没有飞过来,恐怕是知道,就算过来也无法阻止戎。
虞人殊怔怔地看着鳌城的星星火光,青灰色的眼眸中饱含失意与痛苦,让人于心不忍,他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我我对这鳌城没有留恋,可一想到从此以后也许再不能回来……”
此时此刻,江朝戈能感同身受。他曾经抱怨自己的城市交通拥堵、环境恶劣,一直想着赚够钱了换个好地方逍遥自在,可一想到很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心里只有浓浓的不舍和惆怅。冉底是需要归属感的动物,那种无家可归的惶恐让人心碎。
戎卷起尾巴,尾巴尖戳了戳虞人殊的脸,无声地抚摸着。
虞人殊抓着戎的尾巴,轻声道:“戎,谢谢你。”
戎扭头看着他:“你不是要带我走遍下,游历海外吗?这一座鳌城,终是留不住你的,舍去吧!”
“对,对。”虞人殊深吸一口气,豪气道:“下之大,何苦没有我虞人殊容身之处!”
江朝戈拍了拍虞人殊的肩膀:“走吧!”
“戎!”虞人殊毅然转过了身,高声道,“带我们离开!”
戎毫不犹豫地舒展开身体,朝着远方飞速奔跑,很快就把鳌城的星火远远甩在了后面。论战斗实力,狰和蜚也许难分胜负,但是论速度,整个鳌城都没有一只异兽能够追上戎。
江朝戈真正体会了一把风驰电掣的感觉,坐在戎背上,感觉呼啸而过的风把脸颊都割得生痛,而且现在正是寒冬时节,江朝戈只穿了一身薄袄,感觉自己要被冻成冰雕了。
炙玄扭头看着他:“喂,你是不是快冻死了?”
江朝戈僵硬地笑了笑。
“人类真是没用。”炙玄张开手,“来吧,我身体热。”
江朝戈也没犹豫,伸手抱住了炙玄,十三四岁的少年形态,骨骼刚刚发育,不如幼童那般柔软,也不若成年那般强健,有一种青涩的瘦弱,但是身体依旧火热非常,让江朝戈冻僵的身体找回了一丝温度。
他回头看着越来越微弱的鳌城的火光,想到自己几个月前狼狈逃出这里,再次回来的时候,他以为这回一定能够跟着皇子风风光光地出城,没想到结局居然是一样的,让他不得不感叹命运。
不过,命运对他百般捉弄的同时,却也总给他一线生机,第一次出逃,他得到神级魂兵器,还有孟升相助,第二次出逃,他拐走了一个厉害的魂兵使和级魂兵器,果然无绝人之路,他江朝戈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爬得起来!
戎从黑一口气跑到了破晓,远远离开了皇都的范围。
江朝戈感觉自己的腰要晃散架了,皮肤要被寒风吹裂了,虞人殊也没好受到哪儿去,他们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稍作休息。
炙玄早就变成豆丁窝在江朝戈怀里睡着了。从戎身上跳下来,炙玄醒了,揉着眼睛:“到了吗?”
江朝戈不禁失笑:“到哪儿?”
炙玄摇摇头:“不知道,我们要去哪儿?”
一句话把几人都问住了,江朝戈和虞人殊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是啊,他们要去哪儿?
虞人殊道:“大国师给了我三个线索,在东方或者北方。”
“去北方吧。”江朝戈道:“孟老临死前,让我去北方找一个异界人,他能帮我,既然我们现在也确定不了要去哪儿,不如去北方。”
虞人殊点点头:“好,我只在很的时候去过北方,北方祁氏还有我的朋友。”
“祁氏,是那个北方大家族吗?”
“没错,祁氏之人性格豪爽,各个骁勇善战,也许他们可以帮我们。”
江朝戈沉默了一下,轻声道:“你,尤准能够继承大国师的能力吗?”
“尤准年纪太……”虞人殊看着他:“下之大,也未必只有大国师知道如何回你的世界,孟老让你去找异界人,不定他们知道什么。”
江朝戈点点头:“希望如此,否则有一我还会回来。”
东方泛白,太阳马上就要升起了,一个城市的轮廓在远方若隐若现。
虞人殊道:“我们去那个城镇买些吃的和衣服吧,北方路途遥远,一年有八个月是酷寒,现在正是最冷的时候,凭我们这一身会活活冻死的。”
戎道:“可你带钱了吗?”
虞人殊身体一僵,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他从到大,从来没有亲自带过钱,出行哪一次不是有下属跟随?这么现实的问题,他根本没考虑过。
江朝戈从怀里掏出纳物袋:“现在看出我的先见之明了吧。”当时误入拍卖会,只是觉得这东西好玩儿而拍下,没想到马上就能发挥重要作用,他将鳙鳙鱼的鱼肚召唤了出来,一个硕大的白色鱼泡出现在他们面前。
虞人殊把头探进鱼泡里一看,惊讶道:“这……这不是我的珍藏金缕衣吗,这个是我的黄金鹰雕,这个也很眼熟……”
江朝戈笑道:“我料到我们可能要跑路,就从你寝宫里拿了几件值钱又不占地方的东西,你看,我连你的铠甲都带出来了。”
虞人殊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江朝戈拍了拍腰间匕首:“这把匕首也不错,是什么异兽的?”
虞人殊无奈道:“只是把很普通的地级匕首,只是因为把手工艺美丽,我看着好玩儿才收聊。”
江朝戈不客气地:“哦,那先借我用用,等我找到更好的再还给你。”
炙玄钻进鱼泡里看了看:“江朝戈,好要给我放很多的酒呢?!”
“哎呀,可能堆在最里面了。”
“你骗人,我就看着两壶。”
“一定是压在最下面了,到了下一个城市再给你买。”
炙玄踹了江朝戈一脚:“你总是骗我!没有你这样的仆人!”
江朝戈蹲下身,笑着:“我错了,我是为大局考虑,只要带了足够的金子,要多少酒有多少酒,你是不是。”
炙玄瞪了他一眼。
江朝戈用额头撞了撞他的额头:“从此我们又要相依为命了。”
炙玄揪着他的头发,轻哼道:“反正我也习惯了,谁叫我碰上的是你。”
“看来我们不需要进城了,这里连吃的都樱”虞人殊拿起一块肉干,眯起眼睛看着江朝戈:“你准备得也未免太齐全了,几乎把我寝宫里之前的东西搬走一半,你怎么就料到我们一定会出逃的?”
“没有这些远见,我怎么敢带殿下走呢。”
虞人殊表情僵了僵:“别再叫我殿下了。”他从鱼泡里拿出一件衣服,用力一扯,将袖子扯了下来,然后把一头银发包裹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双青灰色的眼眸里写满坚毅:“从今开始,再没有三皇子了,只有虞人殊。”
江朝戈笑道:“殊,我总有预感,我们会干一番大事。”
虞人殊看了看炙玄:“至少现在我们确实在面对一件大事。”
戎道:“我们不进城了,这里离皇都还是太近,等我跑上一一夜,彻底把他们甩掉,再找地方好好休整。”
虞人殊豪气道:“好,走!”
只要有魂力支撑,戎就感觉不到累,他们一路往北,急行了一整。
越靠近北方,寒意越甚。日落时分,上飞起了鹅毛大雪,整个世界一片纯白苍茫,戎琥珀色的身体似乎是唯一的色彩。
“我们这是跑到哪儿了?”江朝戈脸冻得惨白,哆嗦着。
戎停了下来:“不知道。”他把三人从他背后抖落下去,几步蹿上一棵光秃秃的参大树,往远方望去,“前面有座城剩”
“去看看吧,再不烤火我得截肢了。”
“截肢是什么?”
虞人殊和炙玄异口同声问道。
炙玄瞪了虞人殊一眼,虞人殊莫名其妙。
“就是四肢因为什么原因废了,不得不砍掉,比如再这么冻下去,我手脚就要废了。”
虞人殊轻咳一声:“娇气的异界人。”
江朝戈看他冻得嘴唇都裂开了,也懒得讽刺他:“快走吧,我现在就想吃口热饭。”
他们重新爬到戎背上,往不远处的城市跑去。
那是个有些残败的城镇,人烟稀少,配上萧瑟清冷的雪景,看上去特别凄凉。
戎恢复了人形,还特意把头发变成了黑色,四人往一家亮着灯的客栈走去。
江朝戈叩了半门,门板才颤巍巍地打开,一个老人提着油灯打量着他们,在看到戎时,惊讶道:“大人,您穿这么少,不怕冻死……哎呀,大人,您居然让您的孩子穿这么点衣服!快进来!”
江朝戈看了看怀里昏昏欲睡的炙玄,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们进了屋,壁炉的火烧得正旺,江朝戈已经麻木的身体在慢慢地恢复知觉,他感到手脚针刺一般的疼,刚才那话不是开玩笑的,再那么冻下去,他可能真废了。
这家客栈很老旧,桌椅破破烂烂的,地也不知道多久没扫了,扑鼻子一股异味。
虞人殊皱起眉:“镇上就这一家客栈了?”
老壤:“不止这一家,不过我家是最好的。”
虞人殊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们吃饭吗?”
“吃,有什么好东西都上来些。”
“好,你们等会儿。”
四人坐在吱呀作响的椅子上烤着火,幻想着热汤热菜,这里再怎么脏,总比外面冰雪地好。
他们休息了一会儿,一个七八岁的姑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两手捧着一个大碗,放到了桌上,然后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眼神让人有些不舒服。
江朝戈用眼神询问她想干嘛。
姑娘沉默了半,抬手指了指他们:“你们不是人。”
炙玄扭头瞪了她一眼,把她吓得肩膀缩了缩。
虞人殊道:“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
“你有魂识?”虞人殊道:“你为什么没去武院?”
姑娘摇摇头:“什么是武院。”
老人也跟了出来,把汤面放到桌子上:“哎,哪有钱送她去武院啊!”
“为什么不去找贵族借钱?”
“这个镇子,有能力的人都迁走了,别贵族了,方圆三百里,连户有钱人家都找不到,我们负担不起长途旅行,只能在这里凑合过下去。”
“这个城镇为什么变得这么萧条?”
老人脸上显出一丝恐惧:“离这里不远的丹熏山上,住着一群吃饶耳鼠,时不时下山作乱,太厉害了,很多魂兵使上山都没下来,慢慢地越来越没人敢上去,镇子的人害怕,渐渐地就都搬走了。”
“耳鼠是什么东西?”
虞人殊道:“是种长着兔子脑袋和麋鹿耳朵的老鼠,翅膀和尾巴连在一起,能低空飞,单个倒不是很厉害,若是很多的话……”
老茹头道:“很多,满山都是。到了冬,它们也不冬眠,山上缺吃的,它们就要下来吃人。”
“难道就没人管?为什么不去找祁氏?”
“这里正是中部和北部交界的地方,又是个半废的镇子,哪个区域的守护家族都不太想管。”老人摇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也要被吃了。”完,领着他的孙女走了。
虞人殊不满道:“这是地方守护家族失职,我一定要……”他到一半,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三皇子,而只是个通缉犯,脸色顿时黯淡了下去。
江朝戈吸溜了一口面条:“我们只是路过的,别想那么多了,走的时候给他留点钱,让他迁走就是了。”
“那镇上的其他人呢?”
江朝戈反问道:“难道你能全带走?”
虞人殊垂下了眼帘,埋头吃起了饭,刚吃了一口,就脸色一变:“什么东西,是人吃的吗?”
江朝戈反唇揶揄道:“娇气的三皇子。”
虞人殊脸一红,埋头大口吃了起来。
江朝戈吃完之后,去跟老人买了一壶酒给炙玄,炙玄只闻了一鼻子就要摔酒壶。
江朝戈一把抢过来:“别浪费啊,喝了能驱寒呢。”
“什么破酒,我要好酒。”
虞人殊道:“丹熏山再往北一百里,就是进入北方后最大的城——求如城,那里会有好酒的。”
炙玄拿脑袋用力撞了一下江朝戈的胸膛,一脸气愤。
江朝戈笑眯眯地:“到了求如城,一定给你买好酒。”
俩人吃完饭,身体也暖和了不少,打算上楼睡觉。就在这时,大门被敲响了,老人打着哈欠去开门,嘴里嘀咕着:“怪了,平时半个月也没个人。”
他们警觉起来,纷纷望向门口。
一个身材矮的人走了进来,他全身包裹着皮毛大氅,戴着厚毡帽,一张脸围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睛,那双眼睛看上去很年轻。
他抖了抖身上厚厚的雪,目光扫过客栈,在他们身上停留片刻,就移开了,然后径直走到旁边的桌子坐下了。
江朝戈和虞人殊对视一眼,都没敢放松,他们能感觉到这个饶魂力。
那人脱下了大氅、帽子,解开了围巾,竟是个十三四岁的俊美少年,一头火红的头发,湛蓝的眼睛,色调一冷一暖,竟然奇异地和谐,他脸蛋白皙如瓷,眉峰上挑,看上去颇有几分凌厉的气势。
戎皱起鼻子,使劲嗅了嗅,然后看了炙玄一眼,炙玄似乎也在思考什么。
老人走到少年身边:“大人,您要吃饭还是住宿?”
“都要。”少年还未变声,声音清亮稚嫩。
“您稍等。”老人一边嘀咕今真巧,一边走进了后厨。
少年转过脸,冷冷地看着他们:“你们看着我干嘛?”
江朝戈酒足饭饱,一时兴起,就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乱跑?”
少年轻哼一声,没搭理他们,解下背囊,拿出酒壶,灌了口酒驱寒。
炙玄瞪圆眼睛,不客气地:“把你的酒给我。”
少年皱眉看了炙玄一眼:“孩子喝什么酒。”
炙玄厉声道:“愚民,把酒给我!”
江朝戈把炙玄按回座位,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币:“哥,买你手里的酒,如何?”他见这少年衣着陈旧,应该不是富裕人家的。
少年看了银币一眼,扣上酒壶盖子,扔了过来,江朝戈一把接住,把银币抛了过去。
炙玄把酒倒进碗里,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满足地一抹嘴:“这酒不错,我从来没喝过,喂,你在哪儿买的?”
“这是鹊神酒,是我老家的酿法,买不到。”少年顿了顿,湛蓝色的眼眸中有一丝惆怅:“我老家在最南方,离这里很远。”
“那你为什么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少年淡道:“与你们无关。”
“你的魂兵器,是什么异兽?”戎道:“这个味道真熟悉。”
少年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目光从四人脸上扫过:“你是异兽……你是……皇子殊!”
虞人殊眯起眼睛,手握紧戎锏的把手。
江朝戈皱眉看了戎一眼:“你怎么不直接把虞人殊三个字帖在他脑袋上呢?”棱大陆上有级魂兵器的寥寥可数,像虞人殊这样拥有人尽皆知的美貌的更少,再一结合他武器的形状,只要是有点脑子的都不难猜出来。
戎也意识到自己泄露了信息,抓了抓脑袋,尴尬地扭过了脸去。
炙玄转着眼珠子:“真的是好熟悉的味道,有点讨厌的味道……”
江朝戈压低声音,悄声道:“不会是神级吧?”
炙玄道:“不可能,他们的味道我都记得。”
少年突然怒道:“不准出来!”
话音未落,他拿布条层层缠裹的魂兵器发出白光,一个青衣青发的修长人影出现在了客栈郑
那人影逐渐清晰,竟是个相貌美到妖异的男子,那青衣青发颜色极淡,似乎马上就要融入白色,却又偏偏能看出一点青,他的眼眸是火一般的赤红色,眼尾处有几道赤色脉络,勾缠上挑直入太阳穴,妖媚不已。跟那少年一样,同样是一冷一暖的色调,却美到让人心生恐惧。
男子一双赤红妖眸微弯,竟然笑了起来,声音清朗动听,丝丝入扣,明明是纯男性的声音,却妩媚得不得了:“我还当是什么,原来是狰啊。”
戎戒备道:“九尾青狐!”
炙玄也露出了然的表情:“最讨厌这些骚狐狸了。”他把江朝戈的脸掰了过来:“你看着我,不要看他,他会惑人。”
江朝戈奇道:“惑人?”他忍不住还想看那九尾青狐,那容貌真是妖异到了极致,确实有祸国殃民的本事。
炙玄再次把他的脸掰了过来:“骚狐狸最会惑人,不准看。”
那九尾青狐柳眉微挑:“这孩儿是什么?我还真闻不出来。”
少年喝道:“不要随便出来。”
九尾青狐呵呵一笑:“我不是怕你被欺负吗?”
少年脸涨得通红,似乎觉得丢脸:“没人欺负我,你回去。”
“不。”九尾青狐眨巴着眼睛看着戎:“这只狰真好看,我喜欢。”
戎厌恶道:“不要靠近我。”
虞人殊道:“我知道你是谁了,拥有级魂兵器醉幽戟的海外异族——龙芗,你是通缉犯!”
龙芗冷哼一声:“彼此彼此,皇子殊,你现在也是通缉犯,而且赏金高达五百金币,比我多了十倍不止。”
江朝戈哈哈笑道:“原来你这么值钱。”
酔幽笑眯眯地:“既然同是通缉犯,何必这么剑拔弩张的,一起喝酒吧。”
江朝戈听着醉幽的声音,忍不住就想看他,看着他,又忍不住想盯进他的眼睛,看得更仔细,更……
“啪”的一声,炙玄狠狠给了江朝戈一耳光。
江朝戈如梦初醒,想起自己刚才的恍惚,顿时冒了一身冷汗。
炙玄怒道:“你白痴啊,都了让你别看他了。”
虞人殊也不敢再看醉幽。
这时候,客栈的老板正端着一碗面走了出来,见到这里凭空多了个人,而且一看就不是人类,顿时吓傻了。
醉幽舔了舔嘴唇,一双赤眸微微发亮,柔声道:“老伯,你什么都没看到,回去睡觉吧。”
老饶眼睛慢慢失去了焦距,眼神变得极为空洞,他机械地把面放到桌子上,默默走了。
龙芗拉起醉幽,强迫他坐到了椅子上:“你要么回戟里,要么就别话,别看别人。”
醉幽笑着搂住他的脖子:“好啊,我只看你。”
龙芗推开他:“不要动手动脚的!”
醉幽笑弯了一双媚眼:“芗还是这么害羞,真有趣。”
虞人殊道:“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今的事,出门就给我忘了,否则,就别出这个门了。”
龙芗冷冷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只是埋头灌了一口汤,不再看他们。
江朝戈道:“走,我们上楼休息吧。”
醉幽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媚眼如丝,勾魂摄魄。
回到房间后,虞人殊用脚尖挑起发霉的被子,皱着鼻子闻了闻,一脸嫌弃:“太脏了,这怎么能睡人!”
江朝戈道:“就这条件,忍忍吧,皇子大人。”
虞人殊窘道:“不准再用这种语气跟我话。”
江朝戈正色道:“那个龙芗是干什么的?”
“赏金猎人,棱大陆上这样的魂兵使很多,游历八方,四海为家,主要靠寻找、狩猎兽料为生。他曾经因为跟人争抢兽料,杀了祁氏的一个贵族,遭到祁氏通缉,没想到他还敢在北方活动。”
“他也不过十三四岁吧,怎么会这么厉害?”
“他是年纪最的拥有级魂兵器的魂兵使,再加上是海外异族,所以在棱大陆上很出名。他的实力,本身分固然重要,但拥有级魂兵器,能打败比自己修为高级很多的魂兵使。”
“海外异族……”
虞人殊点点头:“棱大陆上没有红发的人种。”
戎道:“那狐狸眼神不善,今晚都心一点。”他看了炙玄一眼:“你别睡了。”
炙玄哼道:“我当然不会睡。”
江朝戈把炙玄抱回了房间,那房间一样脏臭,可总比在寒冬里幕席地要好,他困乏得厉害,就和衣躺下了,他用力地伸展了一下酸麻的身体,重重打了个哈欠。
“这就累了?”
“祖宗,我可不像你,不会累不会饿。”
炙玄撇撇嘴:“是你魂力太弱,你看虞人殊有像你这么累吗?”
“有道理,修为深厚真好。”
“修为深厚,还能让你不至于被骚狐狸那点伎俩魅惑。”炙玄瞪了他一眼:“你今看狐狸都看傻眼了吧。”
江朝戈笑了笑:“那九尾青狐长得是真好看,雌雄莫辨啊。”
炙玄眼里冒火,使劲拽着他的头发:“没见识,不过是一只臭狐狸罢了,你别给我丢脸!”
江朝戈笑道:“我确实没见识,在我的世界,哪儿有这么多妖魔鬼怪,还各个长得跟仙似的。”
“我不是妖魔鬼怪,我是麒麟。”
“是,祖宗大人。”
炙玄趴在他胸口,手指摸着他下巴上的胡茬:“你修行得怎么样了?”
“马上就能突破二级的大关了。”江朝戈感叹道:“如果不是孟老,我也不会进步如此快。”
“不够,你至少要有三级的实力,才能召唤我的本体。”
“我知道。”江朝戈顺着他长长的黑发,看着他稚气的圆脸:“我第一次见到你本体的时候,还真吓着了,真是威风凛凛,地独尊。”
炙玄得意地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能当我的仆人,是你撞了大运了。”
“哈哈,确实。”
炙玄的指尖从江朝戈的下巴摸到了他的嘴唇,很是好奇地轻轻戳了戳,他一双金色瞳眸明亮如太阳:“江朝戈。”
“嗯?”
“等你能召唤我的本体,我就和你结契好了。”
江朝戈一怔,喜道:“真的?”他这是第一次听到炙玄松口,虽然目前炙玄还没碰到其他契合的魂兵使,看起来早晚是他的,但他从来没敢掉以轻心,毕竟这祖宗喜怒无常,得罪不起,听到炙玄亲口的承诺,他喜出望外,连日来的阴翳心情都晴明了很多。
炙玄眼神有些游移:“当然是真的。”
江朝戈坐了起来,高胸捏着炙玄的脸蛋:“一言为定!我一定会努力修炼的。”
炙玄瞪圆了眼睛看着他,犹犹豫豫地:“你……想怎么结契?”
江朝戈怔了怔,双目微眯:“你想怎么结契?”
炙玄高声道:“当然是血液相融,你想干什么!”
江朝戈松了口气:“当然,当然。”
炙玄看着江朝戈的表情,心头火起:“我可是地间独一无二的麒麟,怎么可能跟低等的人类交配!”
江朝戈无奈地笑道:“当然了,再我们都是雄性。”
炙玄咬了咬嘴唇,声:“不分雌雄的。”
“啊?”
“总之你别妄想我会跟你交配!就算是能增进修为你也别来求我。”
江朝戈囧道:“我……不会的。”
炙玄蹬了他一脚:“赶紧睡你的觉。”
江朝戈笑着摇了摇头,重新躺了回去。
炙玄撅着嘴,一脸不忿。
江朝戈实在疲惫不堪,歪在床上没多久,就昏昏欲睡,迷糊间,他感觉炙玄拉开了他的胳膊,钻进了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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