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铭离开后,靖承仍旧坐在原位。眼见祁轩也没有立即回宫的意思,斟酌片刻,“你觉得她跟舒卿梧会有关系,还是觉得老六跟他搭上了线?”
祁轩听得出靖承话音里的怀疑,搁在桌上的指尖叩了叩,复又微微摇头,“当年老六成功逃脱,除却舒卿梧的帮忙,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她的意愿。是她想放了他,舒卿梧才会那么做。”
“一个她曾想放过的人,他没必要现在返回来再去伤害。就算他想让我死,也得先解了我跟老六的蛊毒,否则一损俱损。”祁轩到这儿,黑眸略转,“春熙楼那次遭遇,蛊毒尚还未解。”
“也许那时候就是为了避免让你生疑,让洛筠独自突出,诱使你出手而故意不解的呢?”
靖承明白祁轩强调这个时间点的意义,转而又道,“你不是黎娟那件事儿都是她自己准备的吗?有毒有解,她未必不懂医道,很难她就不是师承于舒卿梧。”
“如果是那样的话,谢如默的话也不能信了。”祁轩轻哼一声,表示这个局面不太可能,“如果老六和舒卿梧真有合作,这三年,他早就可以置我于死地了。”
的确,拥有舒卿梧,明霍只会有更大的把握夺回皇位。可祁轩已登基四年有余,纵使想合理的再度改朝换代需要时间,但太久的话,祁轩的势力也会更难拔出。
“所以你还是更倾向于舒卿梧和此事无关?”靖承蹙眉望着旁侧的男人,半晌,“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
祁轩的唇角慢慢勾起笑意,他站起身来,没应答靖承的提问,抬步就转出了这处僻静的宫苑。
......
洛筠立在御案边一圈圈的研着磨,墨汁逐渐醇厚,那淡淡的墨香味也就此弥漫开来。
早朝时洛筠已将整个御案和桌上的奏折都重新整理了一遍,饶是花了些功夫,没想到祁轩回来得却更晚。
昨夜她虽再度留宿储秀殿,但其实那之后两人都没再对话。她得了便宜在温泉池沐浴,返回时男人已沉沉睡下。
就这样相安无事直到现在,洛筠依旧没心肠般坦荡自然,对祁轩批阅时的偶尔走神视若无睹。
祁轩留意着女子的状态,又过了一会儿,干脆将折子扔回桌案,闭了闭眼,由着放下墨石的洛筠挂回朱批,只靠回帝座上休息。
洛筠直身瞥了眼帝座内的男人,无从判断是政事还是昨夜的对话对他造成了影响,顿了片刻,转去殿外劳品铭打了盆热水来,绞了帕子,叠成适夷大盖在那双暂未睁开的黑眸上。
冰鼎内的凉意让热帕子上蒸腾的热气源源不断。洛筠避开那些扑面的湿气,俯身用双手轻轻按压祁轩的太阳穴,也不话,就这样细致的缓解他表面的疲惫。
直到第二道帕子刚刚取走,祁轩抬手虚揽了下洛筠的后腰,黑眸缓缓对上回望过来的那双绿眸,“你和他是怎么相遇的?”
洛筠闻言将手中的帕子随意放到御案上,顺着男饶手臂走进他的包围圈,“你想知道我跟他的关系?”
祁轩不置可否,只是手臂用力让洛筠坐到了自己腿上。
洛筠也没客气,就那么用这种颇为亲密的姿势坐下,调整了一下位置,双脚完全悬空的晃了晃,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这种若有突发状况将难以逃离的被动。
“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没好处。”祁轩抬手摩挲着洛筠的下颚,稍稍用力一捏,“可你不告诉我,一定会得罪我。”
“这是作为唯一后盾的威胁?”
男拳淡一笑,黑眸里是一种任你理解的无谓。
洛筠收回视线垂头想了想,很快就有了决定,“在此之前,我有一个条件。”
祁轩轻轻一哼,想起之前的那次,“又想先拿好处后办事?”
“那你可亏过?”洛筠探手握住男人收回的大掌,慢慢前伸,明目张胆的钻进他的衣袖。
就像回应一般,祁轩扣紧女子的腰肢,前倾身子坐直靠近于她,让她的手更肆意的长驱直入,“那我等着你的兑现。”
“好。”洛筠凑近男饶脸,手停在他的肘部,“那我们今日出宫。”
“出宫去哪儿?”
“自然不会是你陌生又不放心的地方。”
......
洛筠的那句话,让祁轩在准备出宫的时间里都在回顾所有京城内明面上就属于武林盟主的所在。他原以为除开春熙楼她便只有这些选择,尽管他提供给了她一个借口,也定逃不开这个范围。
可到最后,马车却准确停在了洛筠入宫前暂居的瑞亲王府门前。
祁轩本就没指望洛筠的承诺会换回多少有用的东西,更甚至,恐怕一点儿他还未打探到的消息都没法儿从她那儿知晓。
他不过是为了给她一个提出要求的机会,然后确认她会否一再的浪费在他的身上,而不借此制衡六宫。
祁轩始终不能肯定上次她类似寒疾的发症是事后无奈撞上,还是她有意引导亦或因发病才提出了那样的要求。那么这一次,在她如常的时候抛出一样的局面,或许就会有不同的发展。
因着洛筠特殊的眸色,祁轩的这次出宫只能抛弃骑马这一惯例。他没试探洛筠是否掌握了一定的骑术,不仅因为这并不影响什么,也因为这无法儿成为验证一个饶绝对准则。
明澈那儿素有暗卫守护,此番自己离宫,更会有一些暗卫随校分明不是个能营造私会的有利场所,那洛筠提议造访瑞亲王府,又是想做什么呢?
片刻未等到两人下车的品铭重又唤了一声,眼见赶来恭迎的王府管家曹伯看到自己,稍稍颔首示意。
车内始终闭目靠坐在侧的洛筠闻声终于睁开了眼,一身素净的男装扮相,像是未见过世面的公子,偏偏在睁眼的一瞬,整个人都变得犀利直接。
车厢内稍暗的光线让祁轩只觉那近前的眸子色泽鲜艳了不少,下意识对比初见她时的模样,“你那眸色是不是变亮了?”
洛筠正待起身的身形一顿,回眸看去,不觉勾唇,“狐妖有这等伎俩不是很正常吗?”
“那你的幻术可修炼得不够好。”祁轩轻声一哼,终究认为这种虚幻的假设没有可信度。
洛筠耸了耸肩,虽对男人相对平淡的接了昨夜那件事的话茬有些意外,但面上只依旧保持那副坦荡样,和祁轩微微对视,便率先下了马车。
祁轩下车的时候,就看到洛筠已然踏上台阶同曹伯寒暄着,侧脸带着淡淡的笑,大多是曹伯在,她在听。
洛筠的身世背景原就不算全面掩藏的秘密,可有皇帝插手召入宫中,寻常人自然不敢有所得罪。是以祁轩也不过黑眸略扫,随即就抬步领着品铭靠近。
曹伯见了祁轩连忙行礼,因他这次不是以皇帝身份前来,便称呼了一声“朗公子”,将他们三人向府内引去。
曹伯在前带路,祁轩并着洛筠就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品铭则走在最后。
也不知洛筠是在短短时间内和王府有了感情还是如何,沿路都走得有些东张西望。及至又过了一个转角,就听她抱怨道,“曹伯,你这带的路对吗?我怎么觉得比以前走得远呢?”
曹伯闻言脚步一顿,而后连忙紧走几步,以免造成身后几饶麻烦,“世子在后院玩得不亦乐乎,不肯前来见客。王妃在那边陪着,所以......”
“暇?”洛筠打断曹伯的话,追至他身侧笑着问道,“在那个有芙蓉花的院子吗?那我直接去找他玩好了。”
祁轩听此蹙眉轻咳一声,“没规矩。都还没拜见过主人家,怎么就想找借口溜走。”
洛筠停步立在原地看着走近的男人,眼眸稍稍眯起,“爷儿,我可是在女扮男装。”
“所以呢?”祁轩抬眸闲闲的扫了眼洛筠,侧步越过她,也不管她是否会跟上。
“所以......”洛筠拉长了音调,然后直接揽上男饶手臂,“你不该任由我胡闹吗?”
男人终究是驻足转眸将视线落在了女子身上,一侧的眉挑起,黑眸里透着探究,“出来放回风,连北都找不到了?”
洛筠学着男饶模样回敬他一个同样的眼神,“出来放回风,还不能少讲究点规矩?”
“这算是连带的条件?”
“我不反对你这么认为。”
祁轩没再多言,也没扯开洛筠半环住他手臂的手,就这么抬眼朝曹伯挑了挑眉,后者立即回身引路,不敢多言。
品铭本身就对祁轩突然交代出宫的旨意有些意外,看洛筠也一道准备,自是不好私下多问。可方才听两人对话,他瞬间就觉得通透。想起还在暗中调查的那件事,抿了抿唇,安心跟着。
杜清守在离后院最近的那处客堂,眼见曹伯总算带了人过来,连忙闪出迎接,“妾身参见皇上,筠贵人,皇上娘娘万福。”
虽则曹伯在外没有君臣相称,但既然入了府,没有外人,杜清觉得还是应该正经请安。何况女子就那么亲近的伴着男人过来,即便是男装,她也不好忽略了不称她一声娘娘或夫人。
祁轩知杜清这是讲求礼仪到位,可毕竟不算正式场合,他本身也不是特别苛求的人。正要伸手示意她不必多礼,身畔一直未曾离步的洛筠就上了前。
“微服出巡,王妃不必多礼。我家爷儿就是来串个门,走亲戚罢了,可别闹得那么严肃。”洛筠探手就要强行把已然半蹲的杜清搀起来,感觉到她的坚持,补了句,“他今儿听我的。”
杜清心头一跳,却不敢找男人确认。曹伯也有些呆愣,唯有还了解点情况的品铭稍显淡定。
祁轩负手挑眉,没有直接否认洛筠的话。他转眸看向杜清,然后出言直接略过这个话题,“拜某人所赐临时起意,今日就要麻烦弟妹了。”言罢还稍稍垂了首,倒的确没端架子。
杜清张了张口正要接话,眼前的洛筠直接打断,“既然已经碰面,那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她转首看向身后不远的祁轩,“爷儿,那你好好招呼表姐,我去找暇了。”
话音似乎还未落下,话那人就已熟门熟路的朝后院走去,留下其余四人一时哑然。
杜清回神连忙将曹伯支出去看茶,品铭在后憋笑一阵,察觉男人侧首望来,立即收笑,然后在默契的暗示中转入后院。
祁轩不动声色的越过杜清在堂上就坐,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却不经意的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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