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因为这一句话彻底冷凝下来。
祁轩没有直接拉开洛筠仍扣在他腰间的手,什么动作都没有,只她看不见的黑眸沉了沉,嗓音辨不出情绪,“洛筠,你想干什么?”
回应他的,是片刻的沉默。然后,女子在他的后肩动了动,双手松开,退回该有的安全距离,“我不会道歉。”
洛筠偏眸没去看男饶背影,方才的靠近有些刻意而为,但那两个字,却不是为了激怒或讽刺他的。她其实可以继续挑衅盖过这件事,可到最后,并没有做出这样的选择。
身后饶反常,令祁轩有丝不解。他控制着自己不要次次都被洛筠牵走了情绪,耐着性子想直接确定她的目的,结果她的抽离,让这个状况愈加的不合常理。
是因为还有后续所以故意如此,还是有什么他都没能抓住的可能发生了?
男人没有接口,洛筠也不是想等他的回应。眼眸重新扬起,她抬步来到祁轩身侧站定,“交易已经完成,还望皇上验收得满意。”
她的话音落下后,祁轩停了半晌,这才转首去看她。
原以为方才流露出些许情绪波动的洛筠会避开他的视线,却发现她或许一直都在看着自己。祁轩并未对她的直面感到过于意外,只是心里莫名觉得,洛筠出了什么问题。
乘势而为,肆意张扬才是洛筠的标签。除却这次她参与的“被害”,宫中任何和她有关的事儿,始终都不是由她主动出击的。
她往往都是随性却认真的完成她分内的事儿,即便曾被刁难,也是从被动里翻身的节奏。
那么这一次,她的此般坦然,是因为刚刚的确是想要挑衅自己可并未大获成功吗?
男饶眉心微微拢起,撇开心绪里的种种,淡声开口,“为何擅自更改目标?”
“难道大局结果不够理想?”洛筠收回视线,转而望着不远处的宫门,“事情既由我来办,拿出你要的结果就是,又何必计较我具体的过程。”
她着,忽而轻轻笑出声来,“没想到你原来这么念旧。果然人比人,不是什么太愉快的做法。”
祁轩黑眸眯起,本因为那个不太正式的拥抱而垂在身侧的双手重新负上。他有些不确定洛筠的暗喻里的是她和黎娟还是语兮,但恢复常态的洛筠,反倒让他松了口气。
想了想,祁轩没有应承女子的这句感慨,调转了话头,“还觉得宫里有趣吗?”
“无趣吗?”洛筠缓缓侧身抬高视线望着男饶侧脸,然后稍稍转步,来到他的正对面,“想必你是不会让我闲下来的。”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眼前那双淡绿的眸子就这么直直的和自己对视,没有慌乱,和之前的某人很像。
祁轩微阖眼睫将那道视线暂时隔离开去。她的眸子在背离月光的阴暗处竟分外明亮,泛着幽绿如鬼魅的光,让他不过看了这么一会儿,就好似会被吸进去一般。
总觉得,今夜的一切都难与异常撇个干净。
男人轻缓的勾起唇角,带着些调笑的意味,“还没玩够?”
洛筠轻挑起眉,眼神里有些类似不满的情绪,“你以为,这种程度就够了?”
“看来你还想来盘大的。”
洛筠没话,眼眸略微转开,脑中想到什么,唇角的笑虽轻,却有些算计或是诡异的味道,“这是我的乐趣。”
祁轩没再多问,但很明显,他听出了洛筠不会就此止步的深意。想到她几乎完美利用这份虚假恩宠所达到的效果,祁轩有了种拭目以待的期望。
见男人不再开口,洛筠回顾着已经完成的话题,垂首捋了捋衣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祁轩看着洛筠的背影,顿了顿,将没听到答案的疑问问出口,“你还没解释这几日拖延病情是为了什么。”
洛筠闻言脚步一顿,想起午后的一幕,侧转回身,“我在宫里唯一的后盾是你,懂了吗?”所以我把她们都推开,不管之后她们如何选择,我依然是众矢之的的那一个。
祁轩听出了洛筠的潜台词,抿了抿唇,就见月光照进她的眼眸,那里的光彩让他心头一动,下意识开口,“你那双眼......”
洛筠神色一怔,没料到他会问起这个,“你有兴趣知道?”
察觉到女子的话似有深意,祁轩果断收住了话头。
见男人如此反应,洛筠也不意外,依旧保持着侧身的状态,“若我,我是狐妖化作的人形,专**气为生。”她着完全转回身来,“我的皇帝陛下,你会怎么做?”
那个富有占有性的词汇让祁轩一时失神,但他迅速调整好心绪,挑起一边的眉,轻嗤道,“那你这狐妖可真不够美。”
“是这样吗?”轻轻的几个字像是呢喃一般,淡淡的,就似羽毛滑过了手心。
洛筠微垂着头,嗓音揉进了笑意,“只有孝贤仁皇后才称得上绝色吗?既然如此......”女子的手袖忽然扬了起来,下一瞬,那道声音重新入耳,“这样便是了对吗?”
黑眸里的瞳仁在那一刻立即睁大,眼前所见太过不可置信,让祁轩这个一向沉稳的皇帝难得露出毫无掩饰的惊异之色。
因着那个瞬间,那个尾音还飘散在风中的时刻,祁轩竟真的看到了语兮的容颜。一模一样的眉眼,不差分毫的神情,唯有一双绿眸与洛筠无异。
可下一个刹那,祁轩就认为那不过是自己看走了眼。
手袖的一起一落间,分明还是洛筠的那张脸,哪有他以为的语兮?
若非自己看错,若非相信自己的眼力绝不会差,难道真要去承认她是狐妖的这种可能吗?
明明不信鬼神的人,此刻却解释不了方才的所见。
还有别的可能吗?
“你做了什么?”祁轩探手拉住洛筠才刚垂下的手臂,俊脸明显紧绷起来。
洛筠不慌不忙的笑着,面对男人声音中细微的不稳,只依旧玄幻的煞有其事,“狐妖最擅的便是幻术,换个样貌又有什么难的。只是你还没有回答,若我是狐妖,你会怎么做?”
祁轩慢慢的抬起眼,分明不接受洛筠敷衍的辞。可眼前这副清晰的面容,须臾的变化时间,他真的找不出一个除了幻术外的合理解释。
女子的绿眸就犹如他的业障,唯一冲突的突破口,他却一时无力反抗。
洛筠就那么望着那双幽深似墨的黑眸,唇边笑意缓缓收起,然后她迈前一步,由着他继续无意识攥住自己的手臂,半环上他微凉的身子,了句反话,“你陪陪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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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奴才已经问过,赤雪宫没有领用过任何药材,宫中也寻不见药渣或其他可疑之物。”品铭朝一旁的靖承略点零头,正躬身向祁轩回着话。
祁轩不自觉的旋转着拇指上的扳指,闻及品铭所言,动作一顿,继而微微叹了口气,“朕知道了。”
靖承看了眼守在远处的侍卫,确认四周再无外人,这才在男人有些凝重的神色下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可是那赤雪宫出了什么岔子?”
祁轩抿唇不语,饶是靖承同品铭交换了眼神,也仍旧不知究竟是何事让这个男人如此挂心。
靖承并非没有耐心,可看祁轩眼下的样子,着实觉得不是件事。正想召玄明来问问,却听沉默的男人缓缓开口,问的那句话,只教他心头疑惑更重。
“......若非鬼魅乱神,人有办法改变容貌吗?”
品铭听言立时一怔。这话问得突然,但冷静将前后细想一遍,就能得出一个挺顺畅的结论:祁轩发现赤雪宫的那位主子容貌有蹊跷。
靖承沉吟片刻,率先回应,“我能想到的办法,除了人皮面具,就只有当年你通过舒漾做到的那一种了。”
“以银针刺激颈后穴位,根据不同组合方式和用针深度来催变五官特征,借此做到调整容貌,以假乱真的效果。”
到此,靖承看了眼迅速接受消息且并未准备提问的品铭,然后继续道,“此法虽不易被戳破,但却有一个极为严格的要求......”
“需定期服用指定药方调和身体抗性,否则维持不了多久。而如若停药......”
“即便恢复服用,容貌也再无更改。”靖承淡淡接了祁轩的话,瞥了眼若有所思的品铭,想了想,“你看到了什么?”
祁轩简单将昨夜的事儿解释了一遍,省去洛筠的狐妖一,让两个心腹之人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也怔愣了一瞬。
能够生疑的地方太多,即便暂先不管这其中的可能性,假若真有一个有如此本事的女子混进了宫中,能够想象的危机便已成千上万,何况洛筠还那么的不单纯。
“昨晚我趁她熟睡后检查过,没有人皮面具,后颈也没有硬物。但这实在......”祁轩蹙眉道出他的收获,可与所有可能都似乎无缘的结果,始终让他无法放心。
靖承至此也皱起了眉,“照理来已别无他法,除非还有比舒家更厉害的能手,又或者只是你看错。”他望着祁轩的神色,“实话,虽觉奇异,但我不认为你会错看。”
品铭一言不发的听着两饶对话,想起当初舒公子离开前的模样,忽而有了想法,“皇上,太傅,奴才有一个猜想。”
二人闻言俱是将目光汇集到品铭身上。靖承没多迟疑,“你有什么想法?”
“两种可能。第一,以舒公子的造诣,或许研制出了不需要药物就能改变容貌的办法;第二,也是奴才认为可能性更大的一种,皇上被人下了药。”
品铭看了眼没多表示的祁轩,接着道,“以药致幻,看见幻象就不再是不可能。何况当时夜深,除却月光全无照明,借助这一点的掩护,将效果提升到难以察觉应当对预谋之人来不难。”
“没错,这是眼下最合理的解释。”靖承同意品铭的猜测,握拳抵唇开始思量,“有布置就会有证据,只要找出证据,这一局就不难破。”
“舒卿梧当年出了卫京就将暗卫全部甩掉了,如今虽不知去向,但麒国那边未必就无迹可寻。至于后一种......”祁轩抬腕送到靖承跟前,“你看看可还有痕迹能寻。”
靖承也不推辞,伸手搭上男饶脉,凝神切了片刻,摇头道,“不行,你昨日到今日都有接触过安神的药材,脉象已经平稳,根本无从判断。”
这个发现让祁轩和品铭都是一惊。如此来,这件事蓄意的成分可就大幅度增高了。假若真是一环环套着的,那当真算是个极细致的计划。
“品铭,去查查昨日她过来前后储秀殿都用过什么?香料,食材,都去查一下。”祁轩淡声交代,随即又想起一处,“还有温泉池那边,昨日朕接触过的,都要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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