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的藏边上,铺了块塑料纸,上面是草垫子,在上面躺着父亲,我进去的时候,看到红火一下一下的,可把我惊着了,不敢前行,随后父亲坐起来,我才看清他抽着旱烟。
我上前问父亲,父亲比划着手势,我才知道老妈,姨和表姐睡到了大屋里。
我没多什么,只是让父亲放心,什么事情都过去了,然后回自己的屋睡觉。
很累很困,可睡不着。
脑子里的充气娃娃朝着我笑,一会儿脸色苍白,一会儿嘴巴、鼻子淌出血,一会儿张琴代替了谭薇薇,一会儿谭薇薇伸出长长的指甲……
我翻身坐起,拿出从高猛手里抢来的叼羊烟,烟气缭绕,我仿佛在一个什么也摸不到的世界,一些都是虚幻的。
刘警察,张警察和法医都没有张琴的尸体是充气娃娃,难道他们和我看到的不一样。如果这样,这个世界不再是神话,而是聊斋。
抽完了烟,我感觉撑不下去了,睡觉,睡觉……,周公啊,我不嫌弃你家,接我去给你看大门吧。
“碰碰”在我刚闭上眼睛,睁不开的时候,隔壁传来响声,我机灵灵的坐起,是张琴还是带血的充气娃娃来了?
我抓起土炕边的一块砖,瞪大眼睛,一点点移动,没等按亮电灯,辨认出来,声响是奶奶屋里传过来的。
我隔壁住的是奶奶,中间隔着一间厨房,所以我听到了声音,不见的老妈那屋听得到。
我蹑手蹑脚的到了奶奶屋里,用手机微弱的光源照照,奶奶坐在土炕上,朝我摆着手。从我就和奶奶亲,我时候到出外打工之前,每顿饭都是我给奶奶端过去。
“奶奶,你怎么不睡觉,坐起来干啥啊。”我声的着,想扶着奶奶躺下。奶奶下半身动不了,但是上半身机能都正常。
“业,给我拿块鸡肉,我想吃。”奶奶着,用手一指角落里,掉了红漆的,破旧不堪的大衣柜。
鸡肉?我纳闷,怎么大衣柜里会有鸡肉?
“业,给我拿块鸡肉,我想吃。”奶奶又着,继续指向大衣柜。
“奶奶,晚上是不能吃这些的,这还是你一而再警告我的。”在我的家乡,晚上是不能吃鸡肉的。
鸡家族的五彩鸡,寓意凤凰,纯阳属性,是震骇阴魂鬼怪最有效的生灵,要不每到早晨,鸡叫一声,鬼魂退避三舍,呈现朗朗乾坤。所有的鸡类随着五彩鸡的身价暴涨,在阴魂鬼怪的眼里,鸡就成了最大的仇担
而鸡被宰杀后,阴魂鬼怪们就预想着报复,它们晚上才能出现,闻到鸡的味道,疯狂的对被煮熟的鸡尸体进行摧残,而黑夜食用鸡肉的人,如果阳气不足,或者老弱病残,就也成了阴魂鬼怪打击的对象,或是吸干了精血,或是阴魂留在其体内,就是俗称的鬼上身。
“大衣柜里怎么会有鸡肉呢?”昨姨给我炖的芦花鸡,刚刚熟了,趁着姨和老妈不注意,我就给奶奶挑了一大块鸡胸脯送过来,奶奶咬了一口就好吃。但是没吃完的鸡肉被老妈放在厨房阴凉的缸里了,怎么会跑到大衣柜里?
想了想,我:“奶奶,明我宰咱家一只,给奶奶吃个够。”
“业,给我拿块鸡肉,我想吃。”
奶奶第三次出来,我什么也不想了,轻手轻脚的打开大衣柜,第一格是一些破旧的衣服,还有奶奶冬盖得被褥,中间一格是爷爷的遗物,比如照片,拐杖和铜嘴的长杆烟袋,最上面一格则是奶奶的寿衣。
在我们这里,年纪大的人,感觉着生命不长久,所以按照他的心愿,缝制寿衣,打造老屋。预备忽然故去,临时抱佛脚,抱了桌子腿。
也就是所有老人都希望去幽冥间穿的体面,合身,阔气,不被其他鬼魂看不起,而失去了面子。
大衣柜里没有鸡肉啊,奶奶是糊涂了,还是怎地?
奶奶既然想吃鸡肉,我就去给她拿,就是妈妈不高兴,砸我一百笤帚疙瘩,也毫无怨言。
三分钟之后,我从缸里拿来了搪瓷盆,虽然凉了,还冒着浓浓的滋味,不心,鸡汤晃荡到了手指上,舔了一下,好香好香。
“奶奶,这块好肥美而且嫩,我把鸡皮给扒去,你再吃。”奶奶最疼爱我了,所以我对奶奶是孝顺的。
我打开了土炕边老式保温杯,看到里面没水了,就拿着去厨房找暖水瓶。奶奶是不喝生水的,即使三伏,也要喝烧开再冷却到适口的白开水。家里的暖水瓶,热使用,也是因为奶奶这个习惯。
我摸着保温杯,看着上面的被刀子划去的大部分塑料皮,想起这还是五年级的时候,我帮班主任改造旧屋,三苦力换来的。
当时印着邓丽君放声歌唱的艳照,我拿到手里,就被高猛抢去,搂着睡了两夜,而我压榨干了他的五元五角钱,买了一顿冰糖葫芦大改善。奶奶拿到保温杯,喜欢的不得了,这要比她那缠满了灰布作为保温的搪瓷缸子,效果好的太多。
奶奶喜欢归喜欢,可是申斥图片太伤风败俗,所以我用刀子把邓丽君上半身划掉,因为这事,我遭到高猛一个礼拜的冷遇。
少年的生活,虽然比现在穷困多倍,但多了真的乐趣和无忧无虑。
找了大约十分钟,才找到暖水瓶,倒满热水返回去。
“奶……”刚叫了一个字,眼前的情景就把我吓呆了,奶奶笔挺的躺着,身上穿着浅绿大花的寿衣,面色还没有变,露着笑容,但在手机微弱光芒照射下,显的特别诡异。头上绒子布的老帽,浅色的花,赫然击碎了我有奶奶的春。
“咣当”一声,保温杯掉在霖上,热水浇到腿,我大叫起来。
乡下的夜,分外宁静,此刻又是凌晨,真可谓万俱寂,我叫的一声声不亚于霹雷。
奶奶去世了,是如茨突兀。奶奶是夜晚吃了鸡肉而去世的,可是我不能对任何人,否则将迎来空前的恐慌。
又一个亲人离我而去,我的心痛在撕裂的边缘,至于烫伤,则显的不再疼痛。
是谁给奶奶拿去的寿衣,老帽,穿戴的整齐平顺?在我脑海里成了砍刀、铁钎也挖不掉的疑问。
奶奶在村里人缘十分好,所以我村十之七八都来吊孝,帮忙处理后事。我象游魂一样,脑子里全是这几发生的事情。为什么这么多解不开迷的事发生在短短几。
高氏一族的族长,比爷爷还长一辈,姓高名林,我叫他林祖爷,快九十的人了,精神矍铄,身体也很棒。
他带着我们家的人去村外三里远的山洞里,我们磕完头后,八个同村的青年就抬出来奶奶的老屋(棺材),我悲伤万千,爷爷去世的时候,我刚出生,现在奶奶又去世了。
回到灵堂,我第一眼就见到了谭薇薇。
“我要给奶奶戴孝。”谭薇薇不是在和我商量,而是告诉我一声罢了。
“你凭什么,首先我们没关系,奶奶跟你更没关系。”我简直要愤怒了,奶奶的死是大事,她无名无份的,添什么乱。如果我们真的像以前,山盟海誓,非她不娶,非我不嫁,即使没过门,也能以少亲的身份,祭奠奶奶的亡灵。
可是,我已经言明和她分手了。
至于分手的原因,无关紧要,现在主要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去找林祖爷,他一定答应的。”谭薇薇势在必行,也不知怎么打听到林祖爷是我高氏一族的族长。
我又看到她那股坚韧不舍的劲头,可如今用的不是地。我赶紧拉住她,闭着眼睛,痛苦的摇摇头,象在祈求,别给我添乱了,现在都成一锅粥。
我听到很多人声议论,我就是扫帚星,这一回来,不但乘坐的出租车女司机车祸死亡,而且追来不明身份的女子,大夏的,谭薇薇穿的时尚,短裙,皮凉鞋,粉嫩粉嫩的脚丫,白如雪的腿,t恤衫半透明,长发披肩,被风一吹,就起波浪,和老人嘴里起的狐狸精是一样一样滴。
老妈现在已经顾不了谭薇薇的事情,因为吊孝的人太多了,其中伯母、婶子一堆堆的,还有和奶奶关系不错的老姐妹,都来哭上一哭,表达怀思之情,老妈不但要劝人家节哀,还要给人家磕头谢孝。
老妈忙的汗水淋淋,老爸也是如此。
我看到谭薇薇流泪了,委屈的泪水夹杂着汗水,是浑浊的,在白皙的脸庞上流下浅浅的痕迹。
“业,其实我是可以给奶奶的戴孝的,你看,这是昨奶奶给我的。”谭薇薇手里拿着翠玉的手镯,泛着亮亮的光芒,象有云霞在里面游动。
我太熟悉了,这枚玉镯是奶奶之物,曾经放在我手中,这是要传给我的,等到我有了媳妇,就给她,再传给我的儿子。可是那年我出外打工,怕遗失了,就又交回奶奶手里。
昨,我去张琴的车祸现场,谭薇薇就见了奶奶?
这很有可能,但是奶奶为什么把玉镯这么快就交给了一个外人?
我感觉身体和灵魂被绑缚起来,就是蚂蚱,逃不出谭薇薇早就烧起来的烤炉。
三个姨奶奶都来了,大姨奶奶哭死过去,这一下,我没时间顾及谭薇薇,和表叔们,把大姨奶奶抬进屋里,掐人中,敷毛巾,大约十分钟,才救醒过来。大姨奶奶当时就表态,即使气再热,也要守灵三日,才能出殡,另两位姨奶奶意见一致。
这可愁坏了我和老爸,这大热的,尸体放一个晚上,就会腐烂发臭的,更甭三了。
最后帮忙的人出主意,去镇上的冷饮店购买大量的刨冰,来冰镇尸体就可以防止腐烂。
粗略计算,单单这一项就的一千元,对于面朝黄土背朝的大柳树村民,一千元,可是不的数字,其余的还有很多项,大约要七八千元。
我暗暗的恨自己,为什么和谭薇薇谈恋爱,如果不是补偿她,只用自己的钱就可以把奶奶的后世办理的非常光彩,不让村里人看笑话。
我蹲在屋角,一个劲的抽烟,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上面还有老爸,但他不了话,奶奶的丧事,重头戏还的我唱。
忽然院子里,林祖爷大声喊道:“高猛,你去县里的理事会,把尸体冰柜租来,如果那里没有,就去邻县马家堡,如果再没有,你就是到北京城,也要把尸体冰柜,给我拉回来。”接着又喊到两个名字,要他们跟着高猛去帮忙。
我一个劲的叫苦,在广州城,出租尸体冰柜,每要三百元,还有很多附加的东西,一个丧事下来,大概要两千,即使我们这里不发达,也便宜不了三四百元,再加上运费,可是一大笔钱。
我不是不想给奶奶的丧事花钱,可是真的没有钱了。
“业,不用担心,钱我这里有,足够的。”也不知道谭薇薇什么时候站在身旁。一只手落在我肩头,轻轻的拍了拍。
此刻的谭薇薇穿上了一身孝服,只是和别人不同的是,右面的头孝上缝上了一朵红花。
这是我们这里的风俗,长辈过世,已经和儿子,孙子或者重孙子定亲,却没有正是结婚的女友,孝服上都要戴上红花,此乃“少亲孝”。
我心里什么滋味都有,我不想接受谭薇薇的施舍,我更不想和谭薇薇的关系破镜重圆,可是这个当口,我又怎么去拒绝。
谭薇薇穿上了孝,这一定是林祖爷答应的,我如果当场反对,是对林祖爷和奶奶的不孝,奶奶泉下有知,一定会非常失望的。
我低声回了句:“薇薇,谢谢你,我以后有了钱,一定加倍还你。”
林祖爷的威望,不但在高氏一族,就是在整个大柳树村,都是最高的,所以他同意谭薇薇“少亲孝”,老爸,老妈,堂叔,姑姑,还有刚来的两个姑奶奶等,都不敢反对。
到晚上十点来钟,乱了一的我家,终于静了下来,看着尸体冰柜里,蒙着冢布的奶奶,我心酸,我茫然,慢慢的脑子里就亮起红灯,堵车了,尽管呼呼的鸣叫,可是还堵的水泄不通。
我倚靠着尸体冰柜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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