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月光如水,北齐都城上京也早已褪去白日里的繁华喧闹,归于一片沉寂。
此时此刻,萧家宅院里最偏僻的一处厢房里,微弱的油灯依旧跳动着。
萧姗随性地披了件衣服,坐在门旁的台阶上赏月。
还有蝉鸣声不断,月光浮动,清冷如流水,落到远处的红墙上,那红墙边上应是几棵柿子树,再过半月,约么着就会长出灯笼一般的橘黄色的果实,不知道会不会很好吃。
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注意到她,连她唯一贴身的丫鬟流苏也睡着了。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月是故乡明……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她喃喃自语,一连串吐出一堆诗句。
过后她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是何其幸运,还是何其不幸。
她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叫北齐的朝代,成为了萧家大姐,已经四月有余,只是这个萧姐的命不太好,身为萧家嫡长女,却并未得到其应得的待遇。
萧家大夫人早年因病去世,二夫人上位打理府上的一切事宜,自然是一切从自己亲女儿的利益出发,对她这个占着嫡女身份的绊脚石自是百般地看不顺眼。
唉,她的梦想就这么被扼杀在了摇篮里,二十几岁的她,本想好好完成大学生活后,然后,有自己的一番事业。
可是,现在看来,她这不叫输在起跑线上,而是倒退了几千年,几千年啊!
手中的玉坠来回摇晃,在月光的辉映下,发出格外柔和的光。
她想着,若是能够逃出萧府,拿这个玉坠出去,不定可以换不少钱,然后自己随便这个地方,开一家店铺,做个买卖,再养个古代的白脸,倒也不错。
可是想来想去,终究是舍不得,这玉坠曾是她用来保命用的,不知在这个地方还有没有用,而且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就算自己有着超前几千年的思想,又有何用?被人卖了去当哪家的奴隶也不准。
她收起玉坠,心里庆幸幸亏这个宝贝没有被二夫人那个老太婆发现,不然肯定又被夺了去。
萧家二夫人谢氏当真是个心狠手辣、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主,若不是她一再忍让,恐怕她早已丢了性命。
这几个月里,她是低声下气,能忍则忍,忍不了也会火山爆发煽那老太婆两个耳光,所以虽然她尽量低调,也没少去柴房睡上几。
还好现在,那老太婆消停了,因为这应该是她在萧府的最后几个时辰了,也是她此生单身时光的最后几个时辰,明日,她就要被装进花轿,送进宁王府郑
她抬头望望,在心里哭了又哭,想试着感动一下上,半晌觉得眼睛干的厉害,实在是哭不出来,只得作罢。
果然在这个封建社会,婚姻大事都不能自己做主。
来这桩婚事,还是先皇后在的时候定下的。
去世的先皇后和去世的萧家大夫人乃是好姐妹,希望能够亲上加亲,就给各自的孩子也定了娃娃亲。现在她二裙是又可以在地下好好玩耍了,她却被这上掉下的“馅饼”砸得晕头转向。
原本她是要嫁给太子的,可这太子死了,婚约却没取消,谁叫皇后娘娘只和萧家结亲,却并未指明到底是萧家哪个孩子和皇家哪个孩子的亲。
想到这,她脑子忽然就通透了不少。
原来这么多的日子,二夫人之所以没有下狠手杀掉她,还有这方面的原因。尽管萧汝非大夫人所出,但为了先皇后的意愿,皇上还是会和萧家结亲,所以才会拿她当挡箭牌,嫁给不得宠的宁王,以保护自己的女儿萧汝。
悲哀啊,她现在可以算是孤身一人,孤立无援,只能任凭别人摆布。
幸好流苏那丫头看着乖乖的,其实有着一颗炙热的八卦心,从流苏口中,萧姗已经了解到她没来这个时代之前发生的好多事情。
当时她只是傻呵呵的问流苏,“宁王和梁王,那个帅?”
流苏连环炮似的了一大堆。
“宁王和梁王都是皇子,当然都是才智过人,是常人无法比的,但论谁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奴婢就不好了,人人都宁王身上不仅有大家风范的贵气,文质彬彬的书香气,还有一种拿得炼舞得了剑上战场杀敌的霸气,只不过,姐您一年多了一直病着,对朝中的事所知自然是甚少,当今朝野,谁都知道梁王最得圣上宠爱,自从惠宁皇后去世后,宁王就一直驻军在外,很少回来,去年边疆战乱平息才奉旨回京,他是嫡子,但皇上依旧迟迟不肯封他为太子,却总是喜欢召梁王谈论政务,可见还是对梁王……”
到这,流苏立刻停住,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呸,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没有圣上有私心。”
萧姗急忙制止,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半终于问出一句,“所以,还是宁王更帅一些是吧。”
流苏双眼瞪得圆圆的,朝她点零头。
萧姗不在乎什么太子不太子,皇位不皇位,倒不是她清高,她只是觉得,看了那么多、电视剧,皇上有皇上的难处,王爷有王爷的不好,到头来是福是祸还不都是命,命难算矣。
——
萧姗第一次体会到坐花轿的滋味,原来并不好受,一路颠簸得她甚是头晕。
这轿子摇啊摇,有时候她真相掀了盖头朝着轿外大骂,抬轿的!能不能走点心!
轿子外面一片喧嚣,锣鼓齐鸣。
萧姗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从萧家出来了,还算顺利。她忍气吞声装病了一个月,终于换来安然无恙地踏出萧府的大门,迈向光明的未来。
或许,若是没有她,坐在这里的便是萧汝那贱人了。只因这桩婚事中,还有另外一档子事。
当初赐婚的时候,因萧汝常入宫陪伴在良贵妃身侧,又生的活泼伶俐些,自然也搏得了皇上的注意,皇上按照亡故妻子的意思,便萧哲清之女萧汝赐给了宁王,当即就遭到了夜凌风的阻拦,他恃宠而骄久了,自是大胆直言自己早已心有所属,正是萧汝,二人彼此也都互生情愫。
皇上琢磨片刻,想着原本是完成先皇后的一个遗愿,但也不能棒打鸳鸯,思来想去也没下定论,倒是夜凌风在一旁提醒,是萧哲清并不只萧汝这一个女儿,其嫡女名萧姗,才是萧家大夫人所出,只不过前些年一直病着。
“朕怎么听,萧家大姐,不久前已经香消玉殒了?”皇上沉声问道。
“父皇,之前大夫确实萧家大姐命不久矣,可是近日,萧家大姐的身体已渐好转,想必是有神庇护。而且皇额娘之前为六弟定下的婚约,虽未言明,但应该是与大夫人魏氏结亲。”
皇上听了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想起之前好似听闻过这个萧家大姐,生性温柔,只是体弱多病,地位名存实亡,如今身体既然好了,便点头将萧姗许给了宁王夜凌晨,萧家二姐德才兼备,许给夜凌风。
又找人算了日子,两对新饶好日子刚好相差一个月。
成了,皆大圆满。
不过,只是看似皆大圆满而已。
谁不知道萧家的二夫人出身谢府,乃是良贵妃的亲妹妹,在这场储君之争中,萧府虽未表明立场,可谁不知道自始至终萧家一直都是站在梁王这一边的。如今萧家大姐嫁到宁王府,可见自从萧家大夫人魏氏去世,萧大姐也便成了一枚弃子,着实可怜。
况且之前早有传言,虽然先皇后与魏氏曾为自己的儿女定下婚约,但萧大姐好像早已芳心暗许,早在十三岁那一年上元节,她从家人于湖边赏景之时,那个叫夜凌风的少年便从眼里走进了她的心里。
后来,机灵精怪的萧汝看出了她的心思,偏偏什么都要和她抢,于是便找尽了机会和夜凌风搭讪,生性活泼的她很快引起了夜凌风的注意,而萧姗只能站在一旁默默看着,整日郁郁寡欢,忧思成疾,心里一口气凝结,竟一病不起。
二夫人谢氏,也正是借着这个机会,煽风点火,推波助澜,将先前的“萧姗”送上了绝路。
萧大姐真是惨,不过也是真的不争气,没有为自己的幸福做任何努力,就在怨声中死了,这种人还真是悲哀。
萧姗摇着头,不禁叹了口气,一则萧姗作为嫡女,混到这个份上,为她默哀一秒,二则死后身体都不能入土为安,为她默哀三秒。
唉,快点让萧大姐的身体入土为安吧,这也就意味着,她可以回到现代了。
只不过,要是萧大姐的身体真的可以入土为安,是不是就明,这个世界的她也死了?那她是真的死了,还是可以回到现代呢?21世纪的自己还存在吗?过得可好吗?有人知道她的离去吗?
心头忽然就酸酸的,一气之下,她愤愤地用头磕着墙面。
“姐,你没事吗?”外面传来流苏惊恐的声音。
她急忙止住,“没事,有虫子,我赶一下。”
萧姗回过神来,眼前唯一的出路就是宁王府,成了宁王妃,无论怎样都不会再有人时时刻刻监视着她,限制着她。
不管怎样,要先学会享受当下,成了宁王妃定是有吃有喝有人伺候,这种日子可是她之前求都求不来的,先过他个十半个月再,没准过着过着,就回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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