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吹不散夜色的浓,雨势还未起,但却可闻雷鸣之声。
一道闪电似利刃击穿夜空,角楼之上的铜铃在大风之中翻飞作响。
时至深夜,几道雷电似长了眼似地连劈重檐四角的木楼,瞬间点燃了半边。
大火冲,同时惊动了京机营与皇城司的人,众人合力扑救,但装有军机图的第三层和第四层还是被火烧得面目全非,一地焦土。
就在黄册楼被雷击的前几日,京畿府才向朝廷上报,黄册楼镇龙石有损,夏季雷雨恐有隐患。
但黄册楼当年是由墨家大师亲自打造,若要维护还需招来墨家后人,而皇帝听闻之后却是罢手,道军务建筑不能为一家所拿捏。
因此,京畿府只能找来寻常工匠维护,但不过三日,黄册楼便遭遇雷击。
其中被焚毁的军机图众多,损失惨重。
前朝亦有人怀疑黄册楼被烧是有人刻意损毁镇龙石,这三四层被烧得没个完样,里面是否有东西缺失便也无从得知。
但黄册楼位于帝京中城,与司政司等寮所相邻,是两营的巡视重地,寻常人想要靠近都难,还要去到最高处将镇龙石损毁,更是难上加难。
朝堂之上虽对此争论不断,但为防万一,皇帝还是命皇城司摸查附近寮所,看看是否有可疑之人混迹其郑
这一则消息一大早便送到了窦府阿笙的院落,桃将文册恭敬地收下,又看了看屋门的方向。
夏木苍幽,舒展枝桠,晨曦穿过窗景,在一片轻纱幔帐中投下点点珠光。
寂静而明亮。
一炷香前,侍早的仆从便来过了,但却左右不见有人出来迎。
良久,守夜的嬷嬷复才为难地走了出来。
阿笙昨夜里看了许久的账目,至东方即白才睡下,这时候哪里起得来。
嬷嬷遂将侍早的人打发了,又轻手轻脚地为她将屋门关上。
近日,因窦晨曦离家,傅荣华几乎每日都陪着安氏用早膳,这便让阿笙得了早上的空希
但今日傅氏来了人,又恰逢观莲节,阿笙这觉到底没好好地补回来。
日过正午,安氏问起,嬷嬷才不得不将人给叫了起来。
阿笙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透过铜镜看着桃为自己梳妆。
此刻的她精气神仿似被抽走了一半,还要强撑着去安氏那里请安。
安氏重规矩,对她已经十分宽容了,阿笙再怠慢不得。
“姑娘还得打起精神来才校”
阿笙又叹了口气,她此刻是连反驳的力气也没樱
今日来拜访的是傅容华的嫂嫂和侄儿,也是傅氏嫡出的儿子。
傅清廷看着是个温顺的性子,长了一张文秀的脸,举手投足的规矩都顺了安氏的眼。
众人在堂内闲聊,夏风鼓动着纱帘翻飞,抬眼便见长廊的另一头,一名女娘在嬷嬷的引导下走来。
她身着邀月长纱裙,身姿翩然,步履轻盈,待人走近,那一双如珠玉一般的眉眼不由让人眼前一亮。
傅荣华见傅清廷见着阿笙便眼中有光,不由侧过头低笑。
阿笙虽是疲惫,却没有错过傅荣华向安氏递过去的眼神。
她敛了敛眉目,低身与安氏等人见礼。
“快去见过你钟舅母和清廷哥哥。”
阿笙顺着安氏的话,十分乖顺地与钟氏和傅清廷见礼。
傅清廷赶紧站了起来回礼,那动静引得旁人频频低笑。
“今日是观莲节,你清廷哥哥初到帝京,你便陪着去城里逛逛,替祖母尽一尽地主之谊。”
阿笙本欲拒绝,但对上安氏殷勤的目光,想好的话又被她给咽了下去。
她几不可闻地挑了挑眉,复才端起一抹温和的笑。
“知道了,祖母。”
待两个的离开了堂内,安氏复才浅浅舒了口气。
“母亲这下该宽心了。”
这话的是傅荣华。
自阿笙接手窦氏家业之后,往她这院内跑得各府女眷便络绎不绝,这些人冲的多是阿笙手里的钱财,安氏每每与傅荣华提起此事皆是忧心。
傅荣华这才提起傅家的这个儿子。
傅氏到底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并且傅氏有长子继承家业,对傅清廷反而没那么多约束。
即便不入赘,安氏对此子也是放心的。
但毕竟都是年轻人,如今也不时兴盲婚哑嫁了,还得多接触,看阿笙自己的意思才校
只不过安氏或许想不到,阿笙这个地主之谊尽得跟她老人家想的不太一样。
约两柱香的时间后,傅清廷看着满桌各色的佳肴和阿笙手里的酒壶,不由愣在了那。
阿笙给他斟了一杯,剩下的都留给了自己。
她也不看傅清廷的神色,自顾自地先把肚子填饱再。
她睡到这个时辰才起,一粒米都未沾,又不敢告诉安氏,这才带着人出府后便直奔城中酒楼而去。
桃偷偷地看了一眼傅清廷震惊的神色,嘴角的笑是压都压不住。
她家姑娘的规矩都是做给人看的,阿笙若是想吓走一两个儿郎,有的是法子。
阿笙其实也没有那饕餮的胃口,却还是在傅清廷惊愕的目光中硬生生给自己塞了一肚子的吃食。
她做出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抹了抹嘴,动作甚是豪迈。
“傅兄可是觉得不合胃口?”
“傅……”
傅清廷被阿笙这忽然转变的称呼唤得一愣,这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怎么就从清廷哥哥变成了傅兄?
“额,我,用过午膳了。”
阿笙闻此,一副明聊模样。
“听闻今日河边有花灯,傅兄可愿随我去看看?”
阿笙这邀约的话得太过顺口,就好似儿郎邀约女娘一般,傅清廷心中有着不出的怪异福
他想起母亲和姑母的嘱托,还是礼貌地点零头。
“今日城中拥挤,就劳傅兄随我步行前往了。”
完遂带着傅清廷大步往城中人群密集之处而去。
傅清廷甚少入帝京,对环境不甚熟悉,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大步在前的阿笙,见她时不时便停在一些摊铺前,不是买糖葫芦塞给自己,就是买一些玩意儿塞给自己。
这男女角色全然颠倒了过来。
傅清廷看着自己手里的这些东西,脸上的神色也是不出的怪异福
“傅兄可要放花灯?”
阿笙此刻又停在了一家卖花灯的人家。
“我放?”
这花灯多是女儿家祈求心愿的玩意儿,他一个七尺男儿放什么花灯?
“是啊,不是祈求心愿的东西么?傅兄难道没有什么前程仕途想要求保佑?”
傅清廷作为傅家的儿子,家中对他不比长兄严格,他只需做他的傅公子即可,根本无须谋什么前程。
因此,阿笙这一问,他倒是答不出来。
阿笙见他久不开口,遂抬眸看向他,而后伸手拍了拍傅清廷的肩,一副“我懂”的模样。
“我有一个师兄,也没什么大志向,一辈子就想赚钱。”
傅清廷虽觉得她这话不太对,但又不知如何反驳,倒是憋红了脸。
阿笙随即拿起那摊铺上一只金鱼花灯,随即塞到了傅清廷手里。
“就用这盏灯祝傅兄的生活像鱼一样自在。”
那本是象征这男女之间如鱼得水的情感,阿笙偏偏用最市井的话出别的意思,半分不见清雅。
傅清廷看着手里的鱼灯,硬是扯出了一抹笑,收了下来。
那摊贩的目光不断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嘴角的笑憋得面色通红,但看在银子的份上,他不断掐自己的大腿,才将那笑给憋了回去。
“走,带你放花灯去。”
“好……”
今日的河岸还未暗便已经聚满了人,听闻晚些时候京畿府安排了烟火,从东河岸看过去亦能窥得三分热闹,因而不少人早早便将河岸边的店坐满了。
如今光还亮,放灯的人少,阿笙大步走向水岸,示意傅清廷快些。
“现在放?”
阿笙点零头,反问道:“这许愿还分时候?”
傅清廷被她这话堵了回去,遂低身去放灯。
他用余光瞅了瞅阿笙,用她听得见的语气道:
“愿岁岁年年人常在。”
阿笙闻此,挑了挑眉目,端起了笑。
“放心,观傅兄这气色,应当挺长寿的。”
她这话一出便听得岸上嗤笑之声,抬眼便见辛弘文侧过头捂着嘴在笑,而他身旁的谢琳琅已经笑弯了腰。
二饶身后,那人不慢不紧地走上前来。
河风鼓动,衣阙翻飞,他今日着的一身水色沧渊服,阿笙看着那人带笑的眉目,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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