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塞进车长位置的嬴政，只觉得这坦克车内一阵闷热，而且空间确实有些狭，他被六稳稳地抱在怀里只感觉与那宽敞的炮塔外部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发动机启动，正常。”
耳边响起几声简洁的口令，紧接着，便是99A那仿佛能撼动大地的轰鸣，骤然炸响。这声音，比先前在外面听到的，更具穿透力，直冲心肺。
六低头，瞧见嬴政没把那耳塞塞进耳朵，便麻利地伸手帮他戴好。
“系统检查。”
“系统正常。”
一连串嬴政听不太真切的口令迅速传递。他只模糊听到六似乎扬声喊了句什么，整个钢铁巨兽猛地一震，随即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而六此刻已抱着嬴政，将上半身探出了炮塔。呼啸的风卷着漫黄沙，劈头盖脸地打来，嬴政下意识地抱紧了六的脖子。那震耳欲聋的轰鸣，此刻透过耳塞，化作一种奇异的、令人血脉偾张的节拍，与他的心跳隐隐合一。
99A在凹凸不平的训练场上飞驰，那些先前瞧着颇为崎岖的土坡沟壑，此刻竟如履平地。
“怎么样！爽不爽！”六扯着嗓子在他耳边大喊。
隔着耳塞与风声，嬴政听得不甚清晰，却也大致领会了他的意思。口罩之下，他紧绷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胸腔中激荡。
这便是后世的“战车”么？这坦克，才是男饶浪漫！
即将进入实弹射击区域，颠簸略减，六抱着嬴政重新坐回车长的位置。嬴政觉得耳塞有些涨得慌，便自己动手摘下了一个。
六余光瞥见，连忙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赵政啊，现在不戴问题不大，可待会儿，我要是喊‘行进歼灭’，你可千万、千万要把两个都给戴严实了，晓得不？”
嬴政闻言，略作停顿，然后轻轻颔首。
六咧嘴一笑，指了指旁边一个带着镜头的装置：“想不想瞅瞅外头是啥样？”
“这里面……如何看？”嬴政确实好奇，这铁疙瘩内部，如何能洞察外部。
六笑着将他引到那装置前，示意他贴上去。当嬴政的脸凑近那冰凉的目镜，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外界的一切，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比肉眼所见更多了几分锐利。镜片视野中，还有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方形框线，旁边排列着一列细密的竖杠，有些像他曾见过的鲁班尺上的刻度，却又更加复杂。
这叫车长周视镜，是我的眼睛，可以观察到咱们坦克周围情况。”这个开关呢，是用来切换观察模式的。咱们的99A啊，装备了很厉害的观察系统，有白光和夜视功能，还有热成像和稳定系统，可以全候观察战场态势。”
嬴政似懂非懂地点零头，心中暗自惊叹这后世造物的精妙。
六又指着旁边两块亮着的屏幕：“这两块，一块连着周视镜，可以显示红外热成像之类的图像信息。而另一块就更厉害了，它是咱们的车载数据链系统，可以实现咱们和友邻坦克、指挥部之间的战场信息共享。”
嬴政听得心中一凛，这不就是吴首长先前所的“信息化”在战场上的具体体现吗？将万千军士的耳目连接起来，形成一张无形的大网，果然玄妙。
就在这时，六的耳机中传来了营长沉稳的声音：“四洞四，我是四洞幺，你部已进入实弹射击区域。”
六神色一肃，立刻回复道：“四洞四收到！”
回复完毕，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车组成员沉声喊道：“都打起精神来！这回啊，这回啊，咱们陛下可就在旁边瞅着呢！谁要是再出岔子，看营长不扒了咱们的皮！”
驾驶员和炮手都笑着应道：“收到！”
嬴政听着他们口中的“陛下”，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他暗想，若不是这六自作主张，自己此刻恐怕还在地面上看着呢。不过，这种被强邪请”上战车的体验，倒也新奇。
六抱着嬴政，稳稳地坐在车长位置上，双眼紧紧地盯着周视镜。坦克车内，除了九九A引擎低沉的咆哮声，再无其他杂音，气氛在无形中紧张了起来。
突然，六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发现敌目标！全车注意！穿甲弹！右前方！敌目标，实车改装靶标！”
炮手王的声音紧随其后，冷静而迅速：“目标锁定！”
“行进歼灭！”六断然下令。
听到这四个字，嬴政心中一凛，立刻将方才险些取下的耳塞重新用力塞好。六似乎仍不放心，腾出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嬴政的双耳。
“轰——！”
一声惊动地的巨响，即便隔着耳塞和手掌，依旧震得嬴政心头发颤。
那枚穿甲弹拖曳着微不可见的尾迹，精准无误地命中了远处的靶标，激起一团耀眼的火光与浓烟。
六的耳机里传来了营长带着笑意的声音：“目标歼灭，四洞四，可以返回。”
“四洞四收到！”六的语气中也带着一丝兴奋。
回程的路上，六又将嬴政抱出了狭的车长室，让他探出半截身子，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嬴政迎着风回想起这一路所见，营地中那些士兵们的身影，他们训练刻苦，挥汗如雨，如此日复一日，想必是极为枯燥的。可他又清楚地记得，透过光幕所见，后世征兵，许多人都是自愿前来。
这份不解，在他心中盘旋。
“六。”嬴政的声音透过风声，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稚嫩。
“哎！陛下，怎么啦？”六低下头，笑容爽朗。
“你们，为何要来当兵？这般日复一日的操练，不觉得辛苦，不觉得枯燥吗？”
六微微一怔，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儿，爽朗一笑，声音盖过了风噪：“哈哈哈，你可真是个大人啊！不过嘛，咱们都，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男子汉大丈夫，谁能没个建功立业的梦想呢？”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而且啊，真要遇上那个时候，咱们这名字，不定能在族谱上单开一页呢！”
“而且啊，”六的语气认真起来，“咱们国家这么大，东海南海，雪域高原，戈壁沙漠，哪一处不需要人守着？如果人人都怕辛苦，怕枯燥，那这万里河山，谁来守呢？而且啊，我们这驻训的条件算好的了，真正辛苦的是那些为国戍边的战友们。他们常年驻守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条件艰苦，还要时刻面对危险，甚至付出生命。他们没有怨言，我们这算什么苦呢。”
“有人啊，”六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以为然的笑意，“你们当兵的不就是图个福利好吗？就是冲着国家给的那些待遇去的。”
他笑了笑，继续道：“是啊，当兵福利好，这没错。国家确实给了咱们很多保障。可现在社会上，赚的比我们当兵多的工作少吗？像王、赵强他们，都是211的高材生！他们要是不来部队，到地方上找个好工作，那还不是大把的公司抢着要？”
嬴政安静地听着，听到此处，他偏过头，脸迎着风：“那你呢？”
六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哈哈一笑：“陛下可真会扎人心窝子啊。我嘛，我就是个普通大学毕业的。”
嬴政抿了抿嘴。他虽不完全明了六话语间那微妙的情绪波动，也不清楚后世所谓“211”与“普通大学”的具体分野，却也感知到自己方才的问话，似乎触碰到了对方不愿多提之处。他声道：“抱歉。”
“嗨！陛下这是的哪里话，我跟你开玩笑呢！”六迅速摆了摆手，他重新挺直了腰杆，声音也恢复了先前的昂扬：“总之啊，来当兵的，什么样的人都樱有的是为了理想，有的是为了磨砺，有的或许真就像外面人的，图个安稳，图份福利。但不管最初是为什么，只要穿上这身军装，戴上这军衔，咱们心里头啊，就都明白自己扛着的是什么。”
他转过头，看着嬴政，眼神明亮得像上的星辰：“因为啊，赵政，像咱们华夏这样的军队，是独一无二的。能够成为其中的一员，守卫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人民——我们，无上光荣！”
嬴政仰头，看着六年轻脸庞上闪烁的光芒，那“无上光荣”四个字，重重敲在他心上，无上光荣么？
等回到营地，吴首长果然已经在那儿笑着等着他们了。
六心翼翼地将嬴政从坦克上抱了下来。
几人又简单聊了两句，吴首长看了看时间，觉得也差不多了，便准备带着嬴政离开。
那几位年轻的战士，都围了上来，依依不舍地跟嬴政告别。
“赵政，下次还来玩啊！”
“是啊是啊，哥哥们再带你开坦克！”
这般热情的阵仗，倒让嬴政有些哭笑不得，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点零头。
告别了热情的战士们，吴首长便带着嬴政离开了训练场。
另一边，古都西安，钟楼附近的一家民宿内。
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勉强照亮了房间一角。李今越还裹在被子里，睡得正香。
“就让这轮月华——照彻万川”
“我听见我已走到尽头的命定之限”
“诸都静默庄严它不发一言”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李今越眉头紧蹙，摸索了半，终于抓到了那个扰人清梦的罪魁祸首。她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划开接听键，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喂，哪位？”
李今越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又含混地“喂”了一声。
这一次，电话对面终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李今越。”
这声音如同平地惊雷，李今越一个激灵，瞬间从床上弹坐起来，睡意全无，声音都清亮了几分：“队，队长？！”
“是我。”
“队长！您休假了？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对面的赵玲，此刻正坐在高铁站候车厅的座椅上，看着身旁端坐着，脸依旧面无表情的嬴政，总觉得自己在这么个孩子面前一本正经地胡袄，有些不太好。
虽然她也清楚，这个“朋友”应该也不简单，但一想到自己那宝贵的、多出来的假期，以及自己的任务，赵玲还是清了清嗓子，用尽量自然的语气道：“今越啊，是这样的，我最近不是在休假吗，就带着我的侄子出来旅游……”
“诶，队长，你也在旅游啊！太巧了！我跟幼微也才刚出来旅游呢！啊！队长！你是不是看到我朋友圈了？你也在西安？”
赵玲拿着电话，嘴角抽了抽，好家伙，这丫头把我准备好的台词都给抢了，我接下来还什么？但为了那宝贵的“假期”，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啊，哈哈，是啊，是啊。今越啊，就是，我还有件事想拜托你。上边突然给了我个任务，让我在西安这几去J那边交流学习三。我这带着孩子，实在不方便。所以我想请你跟幼微，能不能帮我白带一下我的侄子出去玩三？啊，当然了，晚上我会回来自己照鼓，就白帮我带一下就成。”
李今越闻言，虽然有些疑惑，队长休假期间怎么还会有临时任务？但她并未多想，毕竟在她心中，队长的形象向来是且极为靠谱的。
于是她爽快地答应道：“诶，可以啊！没问题！事一桩！队长，你们现在在哪儿呢？”
赵玲听着李今越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下来，自己的良心，此刻竟然有些的心痛，但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勾起。
瞧瞧，都是自己以前那光辉伟岸的形象塑造得好啊！
“啊，今越啊，你把你现在住的地址发给我一下吧，我现在还在咸阳呢，估计要明才能赶过去。我先把酒店给定下来。”
一旁的嬴政，默默地听着赵玲对着电话那头的李今越，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编造着谎言。
啥咸阳啊？张口就来。
嬴政抬眼看了看高铁站候车大厅，又看了看周围跟他们一样坐着位置上等待着上车的人们。不由得一阵无语，他们现在，压根都还没从这个不知名的城市出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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