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后三日,寒江口传来震耳欲聋的潮鸣。龙坤站在枢阁顶层,望见入海口处的浪花竟泛着铁青色,如万千匹受惊的野马,正朝着北境新垦的盐田狂奔。三日前破解赤地咒时,西戎巫祝临死前将血祭的海灵咒注入寒江,此刻海水倒灌,新插的朱禾秧苗正被咸潮泡得蜷曲,像被抽去筋骨的绿绸。
“《枢聚海术》需引北斗七政之力,此乃神功。”圣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人拄着青铜犁,道袍上的星砂已所剩无几,“你还记得星髓池里的灵蛟引渠、朱禾原的春生秋收、五谷坛的谷魂归位么?今日要将这些术法熔成一炉,让海水退回该去的地方。”他抬手点向破损的浑仪,七片残片突然飞起,在半空拼出北斗全景,每颗星都对应着龙坤掌心的旧痕。
辰时初,龙坤抱着初代圣主的《耕星录》站在寒江堤坝。江风卷着咸涩的水汽扑来,他翻开书页,看见泛黄的纸页上突然浮现出自己三年来的足迹:星髓池里星砂化鹭的银纹、朱禾原上稻穗垂成的北斗勺、五谷坛中谷魂凝成的图腾,竟都化作光点,顺着他臂的北斗纹汇入掌心。
“先引灵蛟开渠。”龙坤闭目回想噬亲蛟额间逆鳞的星芒,指尖在虚空划出七十二道坎儿井弧线。掌心残留的星砂突然沸腾,在江面凝出灵蛟虚影——虽无实体,却能看见每片鳞甲上都刻着他批注的《屯田策》与《漕运新策》,鳞片相击声中,寒江暗流竟乖乖退向两侧,空出中央主河道。
但咸潮来得太急,灵蛟虚影刚开渠丈许,海水便冲破星砂壁垒。龙坤咬牙祭出春生秋收法印,左手掐开阳星诀,右手捏摇光星印,双掌相叠时,去年收的灵种突然在袖中发烫。他猛地甩袖,万千粒带着护粮咒的谷种腾空而起,落地处竟生出速成的芦苇墙,苇叶上的星砂咒文连成水坝,暂时挡住了咸潮。
“不够。”圣主的声音混着浪涛灌进耳中,“要用五谷坛的谷魂镇地脉!”龙坤恍然大悟,咬破指尖在《耕星录》扉页画出血祭符文——当年初代圣主记下的五谷图腾应声而起,麦青龙、黍白虎、粟朱雀、稻玄武、稷勾陈化作五座光碑,分别立在寒江五处入海口。光碑表面流转着他与圣主的血纹,碑底刻着“安澜”“丰登”“护粮”等古篆,每道笔画都嵌着星砂稻种。
最关键的浑仪残片此刻发挥妙用。龙坤抬手将七片残仪抛向北斗,星芒落下时,每片残片都化作巨大的青铜齿轮,沿着寒江入海口缓缓转动。齿轮边缘刻着他在星髓池见过的《寒江分水注》沟渠图,每转动一格,便在江底犁出新的排水暗渠,将倒灌的海水引入预先挖好的蓄盐池。
“还记得老河工的‘水是活的,得顺着脾气引’么?”圣主的声音突然遥远,龙坤睁眼看见老人正坐在堤坝上,用枯枝画着最后的星图,“现在要让海水既润地,又不侵田——用星砂给每滴海水刻上归位咒。”龙坤会意,将五谷术里的护粮咒改良,指尖划过之处,海水竟凝成透明的星砂水珠,每颗都映着北斗倒影,乖乖顺着新挖的沟渠退回大海。
正午时分,最凶险的暗礁区传来闷响。西戎海灵咒化作的铁背鱼怪破冰而出,背鳍上的赤地印烧得海水沸腾。龙坤想起朱禾原上用鲜血引动的银蝶,当即以指为笔,在鱼怪必经之路画出初代圣主的锻铁农具虚影:青铜犁、木耧、石磨、镰刀、水瓢——这些曾在五谷术里显形的农具,此刻带着八百年的稻香与星砂,化作光刃斩向鱼怪。
鱼怪轰然倒地的瞬间,龙坤突然福至心灵。他将灵蛟引渠的水利图、春生秋收的生收二力、五谷坛的谷魂碑、浑仪的星象轨,全部融入掌心的北斗纹。星砂顺着他的血汗渗透进堤坝,竟在江底凝出看不见的“地脉罗盘”,让每缕海水都循着北斗方位流动,从此寒江潮汛将与星象同频,再无倒灌之患。
未时三刻,最后一滴咸水退回入海口。龙坤瘫坐在堤坝上,看见新修的盐田里,被咸潮泡过的朱禾秧苗竟在星砂的护持下重新挺直——稻叶上的盐霜化作细的北斗纹,根须处渗出的淡水,正沿着他昨夜在星髓池“看”见的暗渠流向旱地。更妙的是,退潮后的滩涂上,竟长出了带着星砂的碱蓬草,茎叶泛红如火烧,却是北境百姓腌制材上等食材。
圣主走过来,将青铜犁轻轻放在龙坤膝头。犁刃上的老稻种经过这场恶战,竟生出了新的纹路——那是七颗星斗环绕着五谷图腾,正是今日“枢聚海术”的具象。“老圣主当年,最好的法术不是改换地,是让万物各归其位。”老人摸着犁柄上的血痕,“你看这寒江,现在的浪花里都混着星砂稻香,便是海水与土地达成的新契约。”
暮色漫过堤坝时,远处传来村民的歌声。不是《安澜曲》,而是新编的《聚海谣》,调子混着潮声与稻香,格外清亮。龙坤看见,被海水浸润过的土地上,竟冒出了比往年更早的苜蓿芽,叶片上凝着的星砂水珠,在夕阳下像撒了把碎钻。这是北境土地对治土饶嘉奖,是星砂与海水、五谷与浪潮的和解。
月升寒江时,龙坤独自登上枢阁。破损的浑仪在星砂的修补下,竟比从前多晾“聚海纹”——那是他今日自创的法印,将七大功法熔于一炉的印记。他忽然明白,所谓“聚海术”,聚的不是海水,而是治土人代代相传的智慧:灵蛟引渠是察水势,春生秋收是顺时,五谷丰登是护地力,再加上星砂的魂、北斗的骨、治土饶血,才能让滔滔海水也俯首称臣,为北境的土地送来该有的润泽。
江风吹来,带着湿润的泥土气。龙坤摸着掌心新结的茧,那是握犁把、画咒文、祭鲜血留下的印记。这些茧子今后会成为新的星砂纹路,刻在枢阁的典籍里,刻在北境的土地上,告诉后来的治土人:所有的法术都不是空中楼阁,是把对土地的敬畏、对百姓的担当,熬成星砂,刻进骨血,最终让枢的星辉,永远照亮丰收的方向。
圣主的咳嗽声从楼下传来,带着释然的笑意。龙坤知道,下一场考验或许就在即将播种的麦田里,或许在夏日的暴雨中,但无论何时,只要掌心的星砂还在,北斗的光芒还亮,治土饶路,就会像寒江的新渠,永远朝着润泽万物的方向,滔滔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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