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山豆猛然从炕上弹起。额角青筋像九条蜈蚣在皮下游走,他死死咬住被角,把惨叫闷成呜咽。这头疼三年来愈发古怪——只在东北艮位时辰发作,痛感随着月相盈亏变化,今夜满月当头,后脑勺仿佛被冰锥捅了个对穿。
灶房传来铁锹刮地的动静。
山豆赤脚踩过结霜的窗棂,看见父亲佝偻着在祖屋东北角刨土。月光照在那柄祖传的青铜锹上,刃口泛着尸蜡般的青光。三年前老萨满临终前叮嘱过:\"东北艮宫破,山家绝户。\"可父亲此刻正发疯似的掘着冻土,每铲下去都带起一缕黑烟。
\"爹!\"山豆刚喊出声就愣住了。
父亲脖颈扭成诡异的角度,后脑勺赫然贴着张黄符,符纸朱砂画的却是反八卦——乾位朝下,坤位冲上。山豆突然想起老萨满教的《八宅明镜》歌诀:\"艮为鬼门,寅时动土...\"话没完,铁锹\"当啷\"撞上半截石碑。
那碑露出地面的部分刻着\"山雷颐\"卦象,阴刻纹路里凝着暗红血垢。父亲突然发出老牛喘气般的嗬嗬声,指甲暴长三寸,抓着石碑就要往上爬。山豆抄起门后桃木钉刺向黄符,符纸\"轰\"地燃起绿火,父亲软倒在地,石碑缝隙却渗出粘稠黑液。
\"豆儿...\"父亲苏醒时第一句话带着冰碴子味,\"你曾祖父民国三十七年布的局,压不住了。\"
地窖里那盏鲛人油灯照亮了结印册。泛黄的宣纸上,曾祖父用殓房朱砂写着:\"三元风水局,艮位镇山鬼。\"五帝钱串成的锁链本该锁住石碑,如今却锈得看不出字迹。山豆伸手触碰铜钱,指尖突然传来刺痛——那锈迹竟是活物,细如发丝的红虫正顺着血管往肘窝钻。
\"用公鸡血!\"父亲砸碎陶罐,泼出的血却在半空凝成冰珠。山豆额头莲花纹骤然发烫,地底传来巨石摩擦的轰鸣,整座祖屋的房梁同时浮现九尾狐影。他抓起曾祖父的罗盘按在石碑上,盘面\"咔咔\"转动,二十四山向刻度崩出火星。
\"寅虎归位!\"窗外炸响尖厉的喝声。
纸窗\"刺啦\"裂开三道爪痕,灰袍老妪拄着柳木拐迈进屋,拐头挂着串风干黄鼠狼。山豆认得这是村口供奉的灰仙太奶,可她此刻双眼翻白,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口细密尖牙。\"崽子敢动山鬼碑?\"她甩出三道符纸贴在父亲灵盖,\"寅时三刻不到,胡三太爷的香灰就镇不住这地脉了!\"
罗盘\"当啷\"落地,山豆看见惊悚一幕——父亲影子正在扭曲膨胀,后颈鼓起个拳头大的肉瘤,瘤子表面浮现出曾祖父的脸。灰仙太奶突然咬破舌尖,喷出口黑血在石碑上,那\"山雷颐\"卦象竟开始逆时针旋转。
\"血!童子眉间血!\"老妪的尖叫混着瓦片崩裂声。山豆抠下额间结痂按向石碑,整个东北艮宫方位的地面突然塌陷。在坠入黑暗前的瞬间,他看见曾祖父的风水局全貌——八十一根桃木桩组成九宫飞星阵,每根桩头都钉着个戴青铜面具的尸骸,而阵眼处那具尸体的右手缺了无名指,断面与自己胎记分毫不差。
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眼皮:\"等了六十年,该还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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