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的更漏滴到三更时,石静娴蘸着朱砂的笔尖突然顿住。窗外粘竿处侍卫的影子映在窗棂上,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索额图昨日递来的密报里,八阿哥已查到江宁织造进贡的云锦少了三匹。
\"娘娘,该试寿礼了。\"大宫女捧着鎏金托盘进来,百鸟朝凤缂丝袍在烛火下流转着暗纹。石静娴指尖抚过衣襟处缀着的东珠,忽然摸到一道极细的凸起。她瞳孔微缩,这是上个月让江南暗桩用双面绣法缝制的夹层,本该空置的密囊里,此刻竟躺着卷烫手的图纸。
\"砰!\"
胤礽踹开殿门冲进来时,正撞见石静娴将半幅缂丝浸入铜盆。染着凤仙花汁的温水漫过金线孔雀,他眼睁睁看着墨迹在缎面上洇开,喉咙里滚出半声呜咽又硬生生咽下——这是\"太子妃\"绝不能发出的声响。
\"你就这么糟蹋孤的寿礼?\"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余光扫过门外晃动的灯笼。石静娴突然拽过他手腕,沾着朱砂的指尖在他掌心疾书:\"图纸被盗,寿宴危。\"
三日前的情景闪电般劈开记忆。当时他扮作绣娘混入造办处,亲眼见着十几个工匠被割了舌头拖出慎刑司。那些人在血泊中死死盯着屋檐下的铜铃,直到断气都不肯闭眼。原来铃铛里藏着的不是暗器,是能掀翻大清朝的蒸汽机图纸。
乾清宫的晨钟撞破僵持。石静娴突然扯开衣襟,东珠噼里啪啦滚落满地。她在胤礽骤然收缩的瞳孔里撕开夹层,将浸透的缂丝扔进火盆:\"烧干净了,才不会被雷劈。\"
二
太后寿宴当日,石静娴在太和殿前撞见了捧着鎏金佛塔的八阿哥。对方孔雀翎顶戴下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针,一寸寸刮过她身后太监捧着的锦匣。
\"二哥这份礼,怕是比不过弟弟的南洋珊瑚吧?\"八阿哥笑着挡住去路,指尖不着痕迹地叩了叩佛塔底座。石静娴瞥见那处新补的珐琅彩,忽然想起上月通州码头沉的那艘货船——工部报的是触礁,可打捞上来的舵手尸体,指甲缝里嵌的全是西洋火枪的铅弹。
康熙的贴身太监适时出现:\"万岁爷召太子爷去试骑新贡的喀尔喀马。\"
石静娴跪接圣谕时,后背已渗出冷汗。那卷被八阿哥调包的假图纸正在她袖中发烫,而真正的蒸汽机构造图,此刻正缝在胤礽昨夜送来的貂裘内衬里。昨夜他裹着这件大氅翻窗进来,发间还沾着雪:\"孤试过了,火浣布裹着图纸塞进紫貂皮,查检的番子摸不出来。\"
马场上,康熙抚着赤兔马的鬃毛状似无意道:\"保成可知,英吉利使团进贡的钟表里少了三个齿轮?\"
石静娴拽缰绳的手一紧。那齿轮此刻正在她暗格里躺着,是仿制蒸汽机活塞的关键。她突然策马冲向围栏,在众人惊呼声中堪堪勒住,回头露出胤礽式的骄矜笑意:\"儿臣瞧着洋饶玩意儿不结实,还是大清的工匠靠得住。\"
三
献寿礼时出了岔子。当石静娴展开那件百鸟朝凤袍,本该空无一物的夹层里,赫然露出半截泛黄的图纸。八阿哥嘴角刚扬起弧度,就听太后惊呼:\"这绣样...竟是孝庄太皇太后在世时最爱的缠枝莲!\"
石静娴伏地叩首,喉头发紧。昨夜胤礽熬红的眼浮现在脑海——他拆了太后年轻时赏的旧衣,将那些褪色的丝线一根根挑出来:\"西洋画师用透视法改过的莲纹,足够让老太太想起旧事。\"
果然康熙已红了眼眶:\"皇额娘,保成这是把仁孝皇后当年的嫁衣纹样复刻了啊!\"
趁着众人唏嘘,石静娴猛地撕开袍角暗袋。浸泡过明矾水的图纸遇热显形,精巧的蒸汽机剖面图在鎏金香炉的热气中渐渐浮现。工部尚书扑通跪下:\"皇上!这...这是失传的元代火轮机改良图!\"
四
子夜的慎刑司地牢,石静娴蹲在浑身是血的工匠面前。这人被拔了十指指甲,却用牙齿咬着炭条,在墙上画满了演算符号。
\"娘娘不该来。\"暗处传来胤礽的声音。他扮作送饭的嬷嬷,从食盒底层抽出带血的账册:\"败的人偷走的假图纸,故意标错了热效率数值。\"
石静娴摸到工匠颈侧尚存的脉搏,突然撕下旗袍衬里给他包扎:\"本宫记得,你女儿在浣衣局。\"她在对方骤然睁开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映着火把的影子,\"等火轮机在永定河上转起来那,本宫许她穿着绸缎嫁人。\"
出地牢时,胤礽往她掌心塞了块温热的玉牌。上面刻着满蒙汉三种文字的\"准\"字,是十年前他随驾亲征葛尔丹时,康熙赐的调兵符。
\"孤在太后跟前跪了三个时辰,太子妃梦见了九龙吐水的祥瑞。\"他鬓角还沾着佛前的香灰,\"刑部大牢里关着的五十个匠户,明日就会'暴病身亡'。\"
五
三个月后,京郊突然立起座古怪的作坊。百姓传言太子爷着了魔,竟用铸火炮的精铁打造会喘气的铜牛。这日石静娴策马经过,正撞见八阿哥的探子往水车轴心里灌铁砂。
\"二哥可知自己在做什么?\"八阿哥从树后转出,掌心躺着枚扭曲的齿轮,\"这玩意若用在战船上,水师都得改姓爱新觉罗!\"
石静娴突然扬鞭抽向水车。齿轮轰然转动时,滚烫的蒸汽喷了八阿哥满脸:\"败错了,是改姓爱新觉罗家的大清。\"她俯身拾起崩飞的铁片,上面刻着工部暗记,\"就像这铁砂,明明是江南道呈上的岁贡,怎么裹上了漠北的沙土?\"
当夜养心殿灯火通明。康熙摩挲着呈上的蒸汽机模子,突然问跪着的两人:\"保成怎么想到用寿礼夹带图纸?\"
\"因为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石静娴抬眸直视帝王,\"寿宴呈的礼,就算是谋逆物证,也要过完百日才能查。\"
胤礽在旁重重叩首:\"儿臣愿以性命作保,十年内必让火轮机遍布漕运!\"
琉璃窗外炸开今年的初雷,暴雨冲刷着太和殿的铜龟。没有人听见,石静娴藏在袖中的手正攥着半枚齿轮——那是从八阿哥佛塔里摸来的西洋货,比她设计的尺寸整整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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