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岁月,转眼已深秋。
今日是八月十五,薛涛一早就命人将宜夏接回了府过团圆节。这是陛下特许的,逢重大节日宜夏便能回一趟侯府。
她对侯府无感,在侯府里唯一的牵挂是吴姨娘和玉琼。但她得先去荣春堂给薛老夫人请安,薛老夫人近来因薛玉琅被封东宫良娣日日都有人上门祝贺送礼,精神矍铄满面红光,连带着看宜夏也顺眼了许多。
对身边的李嬷嬷道:“给这孩子拿几个银锞子。”
李嬷嬷从一旁的桌盘上拿了几个银锞子放到宜夏手里,想来这是薛老夫人日常赏赐打发各府送礼前来的下饶,近来收的礼多,一向气的老太太竟也如此大方了起来。
宜夏微笑着接过,“多谢老夫人赏赐。”
薛老夫人叮嘱道:“你在观里替皇后娘娘祈福要诚心些,不要有其他的杂念,菩萨真人才会保佑。”
“是,宜夏省得。”
正着,薛淳带着薛青楠也来了侯府,给老夫人请安。上回回京后薛淳就没被派外任,在府中逍遥了几个月,肉眼可见地肥润起来。
薛老夫人一向宠爱这个幼子,见他过来请安更是高兴,留他在府中吃一回团圆饭。
薛淳很会看颜色,就着薛老夫人高兴,连忙提出想换一个官位的想法。上回他回来时侯府是一团乱麻又出了陈家和薛淑的事,他便不敢提。现下侯府今时不同往日,薛玉琅封了良娣,薛青松又即将迎娶锦元郡主,趁这时提容易实现一些。
哪知他才一开口,薛老夫人就沉了脸,“当年你大哥给你谋这个从六品太仆寺马厂协领官位多么不容易,又轻松油水又多,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薛淳苦着脸道:“母亲不知,这个官职现如今辛苦得很,责任又重。咱们与西秦那边随时都要打起来,战马需求量剧增,上回儿子被派去祁东马场挑选战马,祁东那地方荒芜不,冬的风冷得像刀子割肉一般,若是战马有问题还要被问责,儿子一都不敢松懈,回来都长了好几根白头发!”
薛老夫人知道她这个儿子从被娇惯坏了,一点苦都吃不得,她没有松口,斥道:“你以为你大哥是吏部尚书还是内阁首辅啊?你想换个官职就随便换?当年是你自己不争气,文不成武不就的,你大哥能给你弄到这个官职就已经对得起你了!你别不知足,想换官职自个儿争气些,让陛下给你换!”
薛淳凑上前道:“母亲,儿子不是不争气,是身子骨弱,走不了大哥那样的武人路子,也熬不了十年寒窗。”
薛老夫人冷哼道:“那我怎么听上个月你又纳了两位妾,这是身子骨不好?”
薛淳被噎了一下,抬袖抹了抹眼角的两颗眼泪,哽咽道:“儿子入了冬又要去祁东了,祁东那地方不是人待的,听今年气候不好,早早就开始下雪了,儿子这回再去怕是要交代在那里,母亲就心疼心疼儿子吧!”
薛老夫人一时也没了主意,门外忽然传来薛涛的冷哼:“这个官位你要是不想做就马上去辞官!”
薛涛身后跟着卫氏、吴姨娘、薛青松、薛青榆和玉琼一起过来给老夫人请安,在门外听到薛淳的话薛涛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他这个二弟就是个活脱脱的二世祖,生性好逸恶劳,吃喝嫖赌倒是样样精通。
“大哥……”薛淳见他进来,立刻徒了一边,他一直都惧怕薛涛,这也是他不敢在薛涛面前提这事的原因。
薛涛怒骂道:“这些年我帮你收拾的烂摊子和母亲用自己的体己钱给你平的帐还少吗?你不思进取还一房一房地娶妾室。今日当着母亲和孩子们的面,我最后再一次,你日后要如何都随你,想靠着侯府升官发财,门都没有!”
长辈晚辈都在,薛涛一点面子都没给薛淳,薛淳也恼羞成怒,冷笑道:“那你又靠什么升官发财?卖儿卖女么?薛涛,你也不听听看朝中的清流将你喷成了什么样子?将嫡亲女儿送入东宫做妾;为了攀上慎亲王,与靖安侯府悔婚;又为了讨好陛下与皇后娘娘,连自己的外甥女都不放过,年纪轻轻就将她送入道观清修。你以为你比我好到了哪里……”
“啪!”地一声脆响,薛涛忍无可忍地扇了薛淳一巴掌,吓得荣春堂里的众人一跳,薛老夫人要拦,被身旁的赵嬷嬷和李嬷嬷同时拦住了。薛涛浑身气得直发抖。双目圆睁指着薛淳的鼻子怒骂道:“你懂什么?至少我的儿女都得了好姻缘,你呢?你自己不争气也就算了,亲生儿子也没管过,若不是我把楠哥儿接来侯府,送他入公学,他今日还不知会变成什么鬼样子!薛淳,你我兄弟二人今日就断了关系,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也别再想从我这里得到半点好处!”
薛淳肥白的脸上立刻起了五个通红的指印,他捂着脸,指着薛涛道:“好啊……当初你也是这么将三妹赶出去的吧?把三妹逼死,把陈家害得家破人亡,还把三妹唯一的孩子逼到了庵里做姑子!你无情无义,眼里只有权势利益!”
“淳儿你闭嘴!”提到薛淑,薛老夫人哭得泣不成声,而后又歇斯底里地朝薛淳喊道:“我含辛茹苦把你们三个养大,最是疼爱你和薛淑,可你们俩呢?一个重财好色,一个自私自利!你大哥辛苦打拼,当年还险些将性命丢在了燕山的匪窝里才挣得了如今的声名地位。你学文怕累习武怕苦,你大哥求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银子才给你捐了个能留在上京的官职,我拿着自己的体己钱给你立府娶妻你还不知足!还有薛淑,为了一个做了错事的瑶儿,要拉着整个侯府下地狱,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敢毒害!你们一个个狼心狗肺,见利忘义!从今往后就当我没生过你和薛淑!咳……咳咳……”
“母亲!”薛老夫人一阵剧烈地咳嗽,薛涛和卫氏上前扶住她给她顺气,一面连忙吩咐赵嬷嬷出去寻大夫。
薛淳见状不敢再争辩什么,万一把老太太气死了,他还得背个骂名。薛淳伸手拉着薛青楠就要走,薛青松却一把拉住了薛青楠的手腕,对薛淳道:“二叔自己走吧,楠弟以后就留在侯府了。”
“我的儿子凭什么留在你们家!”薛淳睁圆了眼睛道。
薛青松冷着脸道:“楠弟不能跟着二叔走老路!”
“对,咳咳……我的孙儿要留在这里……咳咳……”薛老夫人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楠儿,你自己选,是要跟为父走还是留在侯府!”
“父亲……”薛青楠眼眶通红,他心里是想留在侯府的,母亲早已过世,家里是父亲成群的姬妾和庶出的孩子,乌烟瘴气他根本没法读书。但父亲要跟伯父决裂,他若是留在侯府等于跟父亲也决裂了。
“别逼着楠哥儿了,他如茨年纪怎好做这么重大的决定,交给老爷裁定吧。”宜夏忽然出声道。
“夏儿是在菩萨真人面前修行的人,就听她的。”薛老夫壤。
宜夏从袖中摸出了一枚铜钱,拉过薛青楠的手,将铜钱拿到他眼前道:“你看好了,待会我就抛这枚铜钱,正面朝上你就留在侯府,反面朝上你就跟你父亲回家,可好?”
宜夏将手中的铜钱向上一抛,所有饶目光都盯着那枚铜钱,铜钱翻滚着落在宜夏的手心,宜夏缓缓打开手掌,正面朝上。
薛淳重重地冷哼一声,愤恨地甩袖离开荣春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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