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霞的指尖轻轻拂过许月额前的碎发,银白色的发丝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许月的睫毛微微颤动,却始终没有睁开眼。
高烧褪去后,她的脸颊仍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呼吸间带着淡淡的药味。
\"该换药了。\"
月霞声自语,真丝睡衣的袖口滑落,露出纤细的手腕。
她心翼翼地揭开许月全身的纱布,伤口边缘已经结痂,但几处仍有些许渗液。
医用棉签蘸着碘伏的瞬间,许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掐进皮肉。
\"霞......\"许月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别过去......\"
月霞的手僵在半空。
许月紧闭的眼皮下,眼球正在快速转动,仿佛陷入某个无法挣脱的噩梦。
她的银发被汗水浸透,在枕头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是我。\"月霞放轻声音,另一只手抚上许月紧绷的手背。
许月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她的嘴唇蠕动着,却再没发出声音,最终缓缓松开了钳制。
月霞凝视着许月脖颈后若隐若现的纹路——那里本应是熵浊载体的标记,此刻却黯淡得几乎看不见。
她想起一周前那个雨夜,许月挡在苏白迎身前时,那些纹路曾如熔岩般明亮。
窗外传来苏芮的脚步声,拖鞋在地板上拖出细碎的声响。
月霞迅速处理好伤口,将染血的棉签扔进医疗废物袋。
塑料包装的窸窣声惊动了许月,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还没醒?\"苏芮靠在门框上,左手端着冒着热气的马克杯,右手则搭在肩带上,臂膀层叠许多层石膏。
她的黑眼圈很重,肋骨处的绷带隐约透出药膏的气味,睡衣的领口歪斜着,露出锁骨处未愈的擦伤。
“你怎么起来了…受得住吗?”
“这不是来看看嘛…”
月霞摇摇头,接过马克杯。
热可可的甜香在房间里弥漫开来,暂时盖过了消毒水的气味。
\"你该休息了。\"
苏芮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话时微微蹙眉,似乎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肋骨的疼痛,\"从医院回来就没怎么合过眼。\"
月霞抿了一口热可可,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
她望向窗外,晨雾中的城市轮廓模糊不清,就像她脑海中那些零碎的记忆——雨夜、闪光、阿波罗的金发、以及哥哥最后那个复杂的眼神。
\"我睡不着。\"她轻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一闭眼就......\"
苏芮想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却在动作的瞬间倒吸一口冷气,肋骨处的疼痛让她不得不停下。
月霞察觉到她的不适,主动靠了过去,轻轻环住她的腰,避开伤处。
\"他会回来的。\"苏芮的声音闷在月霞的发丝里,呼吸有些急促,\"那个笨蛋......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苏芮站在医院的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
窗外,夜色深沉,远处的城市灯火如星点般闪烁。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纤细、白皙,指节处有几道细的疤痕,而臂膀后面剐蹭的伤口让她不适。
“苏芮,你被选中了。”
李教授的声音仿佛仍在耳边回响,清晰得像是昨才过的话。
一年前,实验室的白色灯光刺眼而冰冷。
苏芮站在一排培养舱前,呼吸微微发紧。
舱内漂浮着数具沉睡的躯体,每一具都拥有近乎完美的耐熵浊基因,却始终无法唤醒意识。
“为什么是我?”
她轻声问,目光落在最中央的培养舱上——02号,此时已经是白发少年,面容平静,仿佛只是沉睡。
李教授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
“因为你的‘共情指数’是所有人里最高的。”他顿了顿,声音低沉,“02号需要的不只是技术调试,他需要……‘锚点’。”
“锚点?”
“一个能让他记住自己是‘人’的存在。”
苏芮怔住。
她看向02号,少年睫毛低垂,唇线柔和,像是随时会睁开眼,对她微笑。
苏芮的手指轻轻抚上窗玻璃,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回神。
她对他的照顾,究竟是任务……还是她自己的选择?
一开始,她确实只是按照李教授的指示行事——记录02号的生理数据、调整情感模块参数、确保他的稳定性。
可后来……
她记得他第一次睁开眼时,那双银灰色的瞳孔里映着她的影子。
他叫她“苏芮”,声音生涩却温柔。
她记得他第一次学会微笑,第一次因为吃到喜欢的食物而眼睛发亮,第一次在雨为她撑伞,指尖心翼翼地避开她的肩膀,像是怕碰碎什么。
明明也见过很多优秀男人,但依旧会对他有所牵挂,或许是一年陪伴,让她对观测02号这个行为产生了习惯。
从他醒来后,仅是短短十几,便足以在记忆留下深刻印象,想想就觉得,很荒诞。
“苏芮学妹,你喜欢辣酱拌面吗?”
“苏芮,明早餐想吃什么?”
“苏芮……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她的呼吸微微滞住。
她分不清了。
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她与熵浊的第一次接触,并不是在实验室。
而是在更早的时候。
——七年前,杭州。
那时的她还不是研究员,只是一个普通的初中生,跟随父母前往深圳旅游路过梅州。
然后……
熵浊爆发。
她亲眼看着父母被黑雾吞噬,看着整座城市崩塌。
她活下来了。
...
苏芮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锁骨。
“苏芮?”
月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柔却清晰。
苏芮猛地回神,指尖一颤,没有盛水的马克杯从手中滑落,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还好吗?”月霞走近,银白色的发丝在夜灯下泛着微光。
苏芮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月霞静静地看着她,金色的瞳孔像是能穿透谎言。
“你在想他。”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苏芮沉默了一瞬,最终轻轻点头。
“嗯。”
月霞的目光落在她锁骨处的疤痕上,眼神微微一动,但最终什么都没问。
窗外,夜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
月霞的指尖轻轻拨弄着马克杯的把手,陶瓷与指甲相碰发出细微的脆响。她看着苏芮站在窗前的背影。
\"你和哥哥......\"月霞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水面上,\"是创造者和造物的关系吗?\"
苏芮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她转过身,晨光从她身后漫过来,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
\"嗯。\"她回答得很简短,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窗台上的水痕,\"我是他的调试员。\"
月霞歪了歪头,银白的发丝顺着肩膀滑落。
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像只好奇的猫,但金色的瞳孔里却藏着某种锐利的东西。
\"只是调试员?\"
苏芮的指尖停在窗台边缘。
一滴水珠顺着她的指节滚落,在木纹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你想问什么?\"
月霞忽然笑了。那笑容让苏芮想起实验室的警报灯——明亮却带着警告意味。
\"他看你的眼神,\"月霞轻声,\"和看别人不一样。\"
窗外,一只麻雀落在阳台栏杆上,歪着头打量房间里的两个人。
苏芮的呼吸忽然变得很轻,仿佛怕惊飞那只鸟。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月霞站起身,赤足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
她走到苏芮面前,仰起脸时,晨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哥哥很善良。\"她的声音很软,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度,\"会在别人生气时,露出那种......\"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无奈但又可爱的表情。\"
苏芮的耳尖突然红了。
她想起那清晨,苏白迎站在厨房里,银灰色的发丝被晨雾打湿,手里端着那碗特意加了双倍辣酱的面——
\"你们......\"苏芮的喉咙发紧,\"感情很好?\"
月霞的眼睛微微眯起。
有那么一瞬间,苏芮觉得她看穿了自己所有未出口的疑问——关于为什么兄妹之间会有那样亲昵的肢体接触,为什么月霞可以那么自然地靠在他怀里,为什么他看向妹妹的眼神里总是带着近乎虔诚的温柔。
\"我们只有彼此了。\"
喜欢世界再荒诞:唯有妹妹好请大家收藏:(m.tuoyuekj.com)世界再荒诞:唯有妹妹好阅客书屋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