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你，你可还好？”吴石的声音在清浅身侧响起，带着止不住的颤抖。
“还好！”清浅半个身子已经染红。手臂的伤几乎贯穿，即便她一直死死按着，可依然止不住鲜血汹涌而出。
吴石急急从怀里掏出金疮药，没敢让清浅松了手，只整瓶药粉倒到翻开的皮肉处，迅速扯了衣袍一角，将伤臂紧紧包扎。
他直接扭转身子，半跪在地上，回手拉清浅的另一只没有受赡手臂，试图将她背上后背。
“别！吴大哥！我没事！三太太那里......”清浅声音虚弱，但还是想推开吴石的手。
“闭嘴！我带你去找荟春！”吴石不由分，将她强行拉住，背到背上，语声未尽，人已身形骤起，朝庵门外奔去。
清浅嘴唇翕动，只觉意识昏沉。
“没有抓住杨奡，我真是没用！”她喃喃着，声音几不可闻。
“清浅！你不要睡！我们马上就寻了荟春！荟春医术好，她一定能让你和没山一般！你不要睡！”吴石声音嘶哑。他已经完全不管不顾！他知清浅失血过多，若不能及时寻了荟春，她必有性命之忧。他丝毫不隐藏行迹，每奔出两三里便抬手朝空中射出响箭，顾不得去看空中划出的长长烟痕，只寻着最近的路径朝京城方向狂奔而行，全然不顾偶尔碰到的路人如见鬼魅般的惊骇眼神。
“吴大哥！”终于在射出第五支响箭后，吴石听到了荟春焦急的喊声。
“快！清浅伤了！”吴石见了荟春，急急收脚，可身形太快，几乎踉跄跌倒，但他恐摔了清浅，竭力控制身形，膝盖跪倒在地上，上身依旧笔直地扶住清浅软塌塌的身子。
“吴大哥忍忍，一会儿给你看膝盖！”荟春一手托住昏迷的清浅，将人打横抱着，冲进官道旁的林子。
吴石只觉浑身瘫软，可他维持着跪立的姿势，死死盯住林子，只能听到自己的心怦怦的狂跳声。他抬起手，下意识去擦额头，可觉手掌湿漉漉。他本能去看，却见满手猩红，他本就颤抖不止的手愈发抖得不成样子。
“吴兄可还好？”华苻远远奔来，一脸焦急。
“还好！”吴石想抬腿站起，却如踏空般，只觉眼前一黑，径直朝一侧倒去。
吴石觉得自己一直在暗夜里踟蹰，怎么一直一直走不出黑暗呢？他拼命想要奔跑，可似乎只在原地踏步。他心里急得要命，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黑暗中隐隐有刀剑声传来，他凝神去听，似又没了声音。他心慌得紧，身子如冻住一般。
“阿弟！阿弟！”有轻柔的女声遥遥传来，带着空灵虚幻。
“阿姐！”吴石竭力挥开如瘴气般萦绕的黑暗，想要寻到声音来处。兵器相互撞击的声音愈发清晰，吴石循声而动，似有人影在迷雾中逐渐显现。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伴着清晰无比的一幕猝不及防而来。一个身着碧落色衣裙的纤细背影背后一柄长剑没刃而入，那女子一身鲜血，直直朝前倒去。
“阿姐！”吴石脱口惊呼，声音凄惶尖厉。他忽地坐起身来，一身冷汗如同水洗。
“吴大哥！”床旁的荟春手里握着几根银针，退出两步，被刚刚迈步进门的华苻从后扶稳身形。
“吴兄这是怎了？”华苻将另一手的药碗放到桌案上，惊疑地看向吴石。
“哦，无事！被噩梦魇住了！”吴石抹了把额头的汗。“清浅呢？清浅可好？”他顾不得自己，急急看向荟春。
“师姐已经无事！”荟春重新走回床边。“师姐失血过多，我给施了针，伤口处理过，又喝了药，如今正睡着。吴大哥膝盖伤了，我还要再下几针，吴大哥躺好便是。”
“哦，无事就好！”吴石似乎没有听到自己膝盖受了伤，只喃喃重复着荟春关于清浅伤势的话。
荟春回头去看华苻，对上华苻了然的视线，她愣了下，再回头，也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两日后，伤势稳定的清浅被赵荑亲自接回了漻园。荀翊则让华苻随吴石继续住在澜渟酒肆后院，随时看顾着他的伤势。
“是奴婢办事不利！”马车上，清浅面对赵荑一脸羞愧。
“你已经做到最好！莫要再如此！”赵荑一直拉着清浅的手，没有松开。
“可吴大哥就是被奴婢拖累，不然一定能抓到杨奡！”清浅紧咬唇瓣，语声懊恼。
“吴石做得极好。若他弃你不顾，即便抓了杨奡，我也不会再用他！“赵荑神色肃穆。“任何人都不值得用你去换！”赵荑话语铿锵，不容置疑。
“姑娘！”清浅瞬间泪意上涌。
“好了！不哭！”赵荑掏出帕子，擦去她流下的泪。“这次多亏吴石！荟春若不是吴石轻功卓绝，一路狂奔而回，又沿途鸣放响箭，引了她及时去迎你们，依你失血的程度，再多一会儿，恐怕就没了性命！”赵荑想想，依旧心有余悸。她与殷师父等人若有不测响箭为号时，不过以防万一。谁料想，真的有了万一。
“嗯，奴婢知道！”清浅抬起没有山的手臂，接过赵荑手里的帕子，胡乱擦了擦满脸的泪。“三太太和杨奡那里可有消息？”她顾不得伤势，着急地开口问这几日一直悬着心的事儿。
“杨奡和三婶娘应该没有来得及会面！”赵荑安慰地拍拍清浅的手。“连妈妈那里传了消息来。他们听到寮房动静就急忙赶过去，只见到了一脸焦急气恼的三婶娘。三婶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没过多久也就气鼓鼓地打道回府了。”
“那个老妪可查了？”清浅追问。她醒过来后就与赶来看她的赵荑帘日情形。
“查了！”赵荑叹口气。“那老妪是庵堂附近的农户，一个乞丐给了她碎银，是一位老爷让她在那日未初到月清庵甬道尽头右侧的寮房去，不必问为什么，只在寮房外站站即可。”
“杨奡真真狡诈！”清浅紧锁眉头，喃喃着。
是啊！真真狡诈！赵荑知杨奡难缠。能躲过朝廷二十多年追捕，这样的人怎会简单！一个普通老妪就引了清浅露出行迹，但凡清浅缺少些微警醒，就早已横尸樟树后，而杨奡则可以大摇大摆与周氏会面！
如此穷凶极恶、诡计多端，又武功卓异、出手狠绝的人，需要好好筹谋才能一击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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