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灯管在胡云头顶投下青白的光晕,他盯着单向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喉结随着墙上的挂钟摆动。陈立将一摞照片摔在桌上,最上面是2005年的合影:28岁的张某平穿着露出棉絮的夹克,搂着胡云的肩膀,身后是辆喷着“仁和运输”的农用三轮车。
“吧,你和张某平是怎么认识的。”陈立拉过椅子,声音像生锈的弹簧。
胡云的手指划过照片上张某平的脸,忽而冷笑:“2005年冬,他蹲在长途车站啃冷馒头,求我带他跑运输。”他的指甲掐进照片边缘,“我可怜他,让他睡车库,教他认路、递烟、赔笑脸,后来又把水利局的工程介绍给他——没有我,他连鱼塘的泥都吃不上。”
林悦翻开张某平的日记本,2008年7月15日的记录被红笔圈住:“老胡今带梅去镇上体检,回来时她脖子上多了条金项链。”她将复印件推给胡云,“体检还是约会?你妻子流产那年,正好是梅怀上张磊的时间。”
胡云的眼皮猛地跳动,沉默半响才开口:“梅嫁给他时,他连婚房都是借的。”他盯着花板,像是在对空气话,“2008年夏,她在鱼塘边哭,张某平喝醉酒就打她。我给她擦眼泪,她突然抱住我……
审讯室的铁门“咔嗒”打开,王送来新证据:2009年的医院诊断书,梅的“全身软组织挫伤”旁,有行胡云的签名——作为“家属”签字。林悦注意到,胡云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手腕,那里有道浅疤,正是梅2009年家暴时替他挡下的扁担伤。
“张某平撞见你们后,打了梅,却没动你。”陈立敲了敲诊断书,“因为他需要你,需要你的人脉、你的关系网,甚至需要你替他养女人。”
胡云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聪明!他跪在我面前‘兄弟,我错了’,转头就把梅的避孕药换成维生素。”他掏出烟盒,发现被没收后又摔在桌上,“他知道,只要我还迷恋梅,就会继续帮他铺路——这是我们心照不宣的交易。”
当林悦甩出2012年的工程合同,胡云的瞳孔骤然收缩。合同初稿上,“胡云占股10%”的条款被红笔划掉,旁边是张某平的批注:“老胡年纪大了,该退休了。”
“你教他怎么送礼、怎么围标,他却在拿下灌溉工程后踢开你。”陈立指着合同上的日期,“2012年8月,你划破他的车胎,往发动机灌沙子,其实是想让他出车祸,对吗?”
“但他命大,没死。”胡云的声音突然低沉,“他来找我,‘老胡,别闹了,我给你20万,以后各走各的’。”他猛地拍向桌子,“我给了他十年,他却用20万打发叫花子?”
最致命的证据是一段手机录音,来自梅的旧手机:“老胡,别再纠缠了,我和老张现在过得很好……”录音时间是2013年1月1日,新年第一。
胡云的肩膀终于垮了,像被抽走脊梁骨:“她要断,张某平现在有钱了,能送孩子去城里读书,我给不了她未来……”他盯着花板上的污渍,“可她忘了,张某平的每一分钱,都是踩着我的肩膀赚的。”
林悦在笔记本上记下:梅的决绝,成为压垮胡云的最后一根稻草。当利益共生关系破裂,当情感依赖被否定,胡云的控制欲演变成毁灭欲。
陈立突然举起现场照片,指向张某平背部的17处非致命刀伤:“你让张维用匕首划他,却避开心脏,为什么?”
“我要让他知道疼。”胡云盯着照片里的血痕,“2006年,他替我挡过一刀,刀疤在这儿。”他指着自己腹部,“现在,我要把这道疤,变成17道,让他记住谁才是恩人。”
“那梅呢?”林悦突然开口,“你让张维杀她时,心里在想什么?”
胡云沉默了很久,久到陈立以为他睡着了。就在这时,他轻声:“她喊我‘老胡’时,声音像2008年那个夏。我让张维动手,是怕她认出我,更是怕自己心软……”
当王拿来胡云与梅的私密照——2008年7月,两人在鱼塘棚子里的合影,胡云终于崩溃。照片里,梅穿着胡云的白衬衫,颈间戴着他送的金项链,笑容灿烂得像从未被家暴过。
“她总,等老张赚了钱,我们就去城里生活。”胡云抹了把脸,指腹蹭过照片上梅的眼睛,“可张某平赚了钱,却用她的温柔当筹码,换我的人脉、我的资源。”他突然盯着陈立,“你,到底是谁背叛了谁?”
陈立没话,只是翻开法医报告:梅死亡时,胃里有少量安眠药残留——张某平为了防止她半夜惊醒,在晚餐里下了药,却间接导致她无力反抗。这个细节,让三角关系的畸形程度更显冰冷。
夜幕降临,胡云的声音渐渐沙哑:“我让张维带两种凶器,匕首给张某平,羊角锤给梅。”他扯了扯皱巴巴的衣领,“这样你们会以为,一个是仇杀,一个是情杀,永远查不到我头上。”
“但你给梅盖了被单。”林悦轻声,“你亲手盖上的,对吗?”
胡云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随即转为释然:“她怕冷,睡觉总踢被子。”他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想,反正都要死,至少让她体面点……”
陈立在审讯笔录上签下名字时,胡云正盯着墙上的“坦白从宽”标语。他知道,这个案件的核心,不是107道刀伤,而是三个被欲望扭曲的灵魂:张某平的隐忍变成贪婪,梅的妥协化作背叛,胡云的控制欲沦为杀戮。
他在笔记本上写下:
“三角关系的每个顶点,都藏着致命的弱点。张某平以为能用利益捆绑胡云,梅以为能用感情左右两个男人,胡云以为能用暴力掌控一牵但人性的齿轮一旦开始咬合,就再难停下——直到鲜血让所有畸形的依赖,都化作仁和居墙上的斑驳血痕。”
离开审讯室前,陈立回头望了一眼。胡云正用指甲在桌面上划着什么,凑近看,是“梅”两个字,旁边跟着串数字——那是她的生日。这个发现让他脊背发凉:胡云的杀戮,始于控制欲,却终于未被承认的爱,这种畸形的情感,比任何凶器都更致命。
走廊尽头,林悦正在整理张维的最后供述:“胡哥,杀了张某平,梅就没了依靠,只能回到他身边。”她抬头看向陈立,眼里有复杂的光,“他到死都不明白,梅的死,正是因为他从未真正拥有过她。”
夜风穿过楼道,带着远处鱼塘的腥味。陈立知道,审讯不过是揭开了三角关系的冰山一角,而真正的真相,藏在胡云那句未出口的话里——当张某平开始反抗,当梅想要逃离,这个用利益和情感搭建的畸形三角,早已在欲望的暴雨中摇摇欲坠,只等最后一根稻草,让所有的罪恶,都坠入仁和居的血色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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