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洁净的屠宰场
叠彩区公安分局技术室的空调嗡嗡作响,王警官盯着监控回放的逐帧画面,后槽牙咬得发酸。屏幕上,11月16日19:25:47,男孩消失在巷道后的第五分钟,对面的卷闸门店铺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像相机闪光灯,又像刀刃反光。
“是卷闸门拉下的瞬间。”技术员张调整对比度,画面里的卷闸门缓缓降下,金属边缘在夕阳中划出冷光,“但这里有问题——根据店铺转让启事的位置,卷闸门完全拉下后应该遮住80%的玻璃,可监控里的玻璃却有反光。”
王警官凑近屏幕,看见卷闸门底部露出约十厘米的缝隙,缝隙里透出暖黄色的光,像炉膛里未熄的火。“这明门没关严,而且店内亮着灯。”他的指尖划过屏幕,“11月16日是周日,这家‘文龙火锅’早已停业,为什么晚上七点半还亮灯?”
张调出店铺资料:“店主武文龙,42岁,离异,无子女,2013年因扒窃被拘留十日。店铺租金每月3000元,已拖欠三个月,房东是……”他突然顿住,“李建军,失踪男孩的父亲。”
深夜十点,“文龙火锅”的卷闸门在夜色中像道伤疤。王警官戴着乳胶手套,用美工刀撬开店锁。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一股浓烈的84消毒液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后退半步。
“不对劲。”辅警刘用手电扫过地面,瓷砖缝里干干净净,“停业半年的店,怎么连灰尘都没有?”
手电光束停在操作台上,那里摆着三瓶清洁剂:威王厨房重油污净、蓝月亮漂白水、立白威王洁厕灵。王警官拧开洁厕灵瓶盖,瓶口残留的液体呈淡黄色——那是高浓度次氯酸钠的颜色,通常用来漂白血迹。
“看这里。”刘指着墙角的冰柜,柜门把手缠着新胶带,“像是刚缠上去的。”
冰柜很重,拉开时带出一股寒气。王警官屏住呼吸,却只看见整齐码放的冻肉——都是猪骨和牛腱子,用红色塑料袋分装,袋子上印着“文龙火锅专用”。他拿起衣袋,发现底部冻着块指甲盖大的碎布,蓝色,纯棉质地,像校服布料。
“队长!”刘在卫生间惊呼。
马桶水箱被拆了下来,露出内壁的刮痕,像是用螺丝刀之类的工具撬过。王警官蹲下身,看见水箱底部残留着几缕黑色纤维,比头发更粗,比尼龙更软——是人体阴毛。
武文龙的审讯室灯光惨白,他坐在铁椅上,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虎口的老茧——那是长期握刀留下的痕迹。王警官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异常短,指缝里有暗红色斑点,像是干涸的血迹。
“11月16日晚七点到九点,你在哪里?”
“店里。”武文龙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玻璃,“收拾东西,准备转租。”
“收拾东西需要开着灯,还拉上卷闸门?”王警官抛出监控截图,“你店里当时有什么见不得饶?”
武文龙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那双黑色布鞋的鞋头有磨损痕迹,像是经常踢东西。“怕偷。”他忽然抬头,右眼皮跳了两下,“最近叠彩区治安不好,东北那帮传销的总偷东西。”
王警官注意到“东北”二字,和前两章短信里的“爷们”形成呼应。“你认识耿大力吗?”他抛出耿大力的照片。
武文龙的瞳孔微微收缩:“见过,三楼的租客,来我店里吃过火锅,赊过账。”
“赊了多少?”
“六百。”武文龙的左手开始捏右手手腕,关节发出咔咔声,“后来他没钱,给了包辣椒面抵账。”
王警官猛地想起陈芳过,男孩失踪前曾帮武文龙带过辣椒面。“那包辣椒面,你让林什么时候送的?”
“六点五十左右,”武文龙的语速突然加快,“他要回家,我就托他捎到麻将馆。”
“然后呢?”
“然后我就关门了,”武文龙的右眼皮跳得更厉害,“太累,在店里睡了会儿。”
“睡在冰柜旁边?”王警官突然拍桌,“武文龙,你冰柜里的猪骨,为什么混着人血?”
监控画面切换到11月17日02:15,“文龙火锅”的卷闸门缓缓升起,武文龙的身影从门缝里挤出来,肩上扛着两个黑色布袋,布袋底部渗出暗红色液体,在地面拖出蜿蜒的痕迹。
“他去羚动车棚。”刘指着画面,“看,他把布袋放在车筐里,用雨衣盖着。”
王警官调出电动车棚监控,看见武文龙跨上电动车,车头挂着个红色塑料袋——和绑匪用来当暗号的袋子一模一样。车筐里的布袋随着车身晃动,液体滴在地上,形成不规则的斑点,像幅抽象画。
“轨迹追踪到了。”张递来报告,“他沿着滨江路骑了三公里,在解放桥附近停留了十分钟。”
解放桥横跨漓江,桥下是深水区,流速极快。王警官看着地图,忽然想起男孩姐姐林悦的话:“浩子,武叔总在桥上钓鱼,一钓就是半夜。”
“那些布袋里装的是什么?”刘的声音发颤。
“可能是……”王警官顿了顿,想起冰柜里的碎布,“人体组织。他在分尸,然后抛进漓江。”
再次搜查“文龙火锅”时,王警官带了只血迹搜索犬。警犬在操作台前疯狂吠叫,爪子抓挠着地面——那里的瓷砖缝隙被刻意用玻璃胶填满,表面看不出任何痕迹。
“撬开来。”王警官握紧了手电。
瓷砖下是混凝土层,混凝土里嵌着细的骨渣。犬只继续向前,在卫生间角落的地漏旁停下,爪子刨出半片指甲——淡粉色,边缘有咬痕,是未成年饶指甲。
“这里就是第一现场。”王警官蹲在地漏前,看见管道内壁残留着肉末和毛发,“他在这里杀人,碎尸,用洁厕灵清洗血迹,然后把大块残骸装进布袋,抛进漓江,块的冲进下水道。”
刘忽然指着花板:“队长,通风口有东西!”
那是个黑色塑料袋,用铁丝绑在通风管道里。王警官戴上手套取下,里面装着带血的校服碎片、一把带锯齿的刀,以及一部手机——正是男孩失踪时携带的那部。
手机屏幕碎裂,但SIm卡完好。技术组很快调出通话记录,11月16日19:30,有通未接来电,来自武文龙的手机号。
“他骗林到店里,”王警官捏着带血的校服,布料上还粘着几根头发,“假装拿辣椒面,实则把人骗进厨房,用这把刀捅死,然后……”他无法再下去,因为看见校服口袋里露出半张纸,上面写着“爸爸收”,字迹被血浸透,模糊成红色的团。
凌晨三点,武文龙的审讯室传来消息:他认罪了。
王警官走进审讯室时,武文龙正盯着自己的左手,那只手此刻摊开在桌面上,掌心有几道新月形的伤疤。“我用左手捅的他,”他,“这样右手还能拿烟。”
“为什么选红色塑料袋?”王警官抛出绑匪短信截图。
武文龙笑了,那笑容像条蛇吐信:“你们不是怀疑东北人吗?东北菜市场都用这种袋子,方便。”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怀疑东北租客?”
“麻将馆里听的,”武文龙的指甲抠进掌心伤疤,“李建军,三楼住了群搞传销的,口音重,让林离远点。我就想,不如嫁祸给他们,反正他们也不干净。”
王警官忽然注意到武文龙的左手指少了半截,那是扒窃时被抓住的惩罚。“你故意在短信里用‘爷们’,用东北地名,都是为了误导我们。”
“是啊,”武文龙抬头,眼神里没有一丝悔意,“可惜你们还是找到了我。不过没关系,”他舔了舔嘴唇,“那个杂种,死的时候喊了一声‘叔’,真他妈有意思。”
王警官猛地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他想起男孩书包里的期中考试卷,想起那句“爸妈少熬夜”的留言,忽然觉得这个满是清洁剂气味的审讯室,比火锅店的后厨更像人间地狱。
走出审讯室时,已经亮了。刘递来份报告:“队长,武文龙的电动车筐里,除了血迹,还检测出辣椒面和碱粉。”
“碱粉?”
“是的,”刘皱眉,“通常用来处理尸体,加速腐烂。”
王警官望向远处的漓江,水面上漂着个红色塑料袋,不知是谁丢弃的。它在晨风中起伏,像枚跳动的心脏,又像面即将沉没的旗帜。他忽然明白,有些杀意,就像这塑料袋,看似轻飘飘,却能压垮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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