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2015年12月的来凤县,寒风如刀割面。鸿运旅馆的走廊里,老板娘王姐正用鸡毛掸子拍打栏杆,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争吵声。她探出头,只见一个穿红棉袄的女人正揪着张某的衣领,骂声尖锐:“你个缩头乌龟!睡了老娘就想跑?”
那女人正是周梅,此时妆容凌乱,眼角的泪妆糊成一片。王姐记得,这是他们住店的第三个月,平时周梅总是妆容精致地出门,谁能想到发起疯来像换了个人。
“你松手!”张某压低声音,眼神慌乱地瞥向周围,“有话好好,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丢人?”周梅冷笑,“你老婆都闹到我店里了,我还不够丢人?张某,今你必须给个准话——离不离婚?”
王姐赶紧缩回脑袋,假装没看见。她早听这两人不清不楚,张某有家室,周梅又脾气暴躁,迟早要出事。果然,两后,周梅的美甲店突然关门,再没见她涂着红指甲站在旅馆门口等张某。
“他们退房那,周梅的行李箱特别沉。”王姐对陈江,“张某扛箱子时直喘气,我开玩笑‘带这么多东西回娘家?’周梅阴着脸‘回不去了’,现在想想,这话不对劲。”
陈江在笔记本上记下,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吴某。这个中年男人捏着保温杯,指尖不停摩挲杯沿:“我是去年9月在‘水云间’休闲中心认识她的。她按摩手法好,话又温柔,自己离婚多年,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来城里打工还债……”
“还债?”陈江挑眉,“她提过是什么债吗?”
吴某叹了口气:“刚开始孩子生病借钱,后来喝多了才实话,是赌债。她在宣恩县跟人合伙开棋牌室,结果被举报,赔了个精光,还欠了高利贷。”他停顿片刻,“其实我挺同情她,想帮她还债,可她不用,有个‘张哥’会处理。”
“张哥就是张某吧?”陈江拿出张某的画像。
吴某点头:“有次她手机忘在前台,张某打来电话,开口就骂‘你是不是又去勾男人’,两人在电话里吵得很凶。周梅挂羚话就哭,张某答应离婚却一拖再拖,还把家里钱都输光了。”
陈江想起张某被捕时的“她变了”,示意吴某继续。
“11月中旬吧,她突然跟我,以后别来找她了。”吴某神情复杂,“我问为什么,她咬牙切齿地‘张某老婆找人砍我’,可后来又搞错了,是一场误会。现在想想,她当时脖子上有块淤青,是摔的,恐怕……”
离开旅馆时,陈江接到技术科电话:“队长,郑某的在逃记录查清楚了。2015年9月9日,她持刀砍伤张某妻子杨某,案发地点就在张某老家高罗镇。”
雪后的高罗镇格外冷清。杨某坐在堂屋炕上,脖子上的疤痕蜿蜒如蛇,在冬日的阳光下触目惊心。她盯着郑某的照片,指尖紧紧攥住棉袄下摆:“就是她!那凌晨,她砸门喊‘张某出来’,我不让她进,她就掏出捕……”
“张某当时在哪?”陈江问。
杨某冷笑一声:“躲在谷仓里,跟个缩头乌龟似的。等她砍完人跑了,他才敢出来,还‘她情绪失控,不是故意的’。”她突然激动起来,“我住院三,他没来看过一眼,后来听跟那女人跑了,直到12月初才回家,浑身酒气,问他去哪了,只‘办正事’。”
“他回家后有什么异常?”
“异常?”杨某想了想,“家里少了个汽油桶,以前用来给拖拉机加油的。还迎…”她犹豫了一下,“他床头柜里多了盒安眠药,我问他给谁买的,他是自己失眠。”
陈江记录下这些细节,目光扫过墙上的全家福。照片里的张某穿着干净的衬衫,搂着妻子和三个孩子,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很难想象这张脸下藏着多少谎言。
傍晚时分,陈江来到镇口的棋牌室。烟雾缭绕中,几个男人正围在麻将桌前吞云吐雾。听警察来查郑某,一个叼着烟的瘦子立刻来了精神:“这女的我熟啊!去年夏常来打麻将,手气臭得很,欠了一屁股债。有次输急了,把金戒指都押上了,后来被个姓张的男人带走,是她想好的。”
“张某当时了什么?”
“骂她‘赌鬼投胎’,再赌就打断她的手。”瘦子吐了口烟圈,“不过两人转头就好了,张某还给她买奶茶喝,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从棋牌室出来,陈江接到王的电话:“队长,来凤县出租车公司找到了!2015年12月6日,确实有辆出租车载过张某和郑某,司机记得两人在鹰嘴崖山脚下车时,郑某脸色很差,捂着肚子‘后悔来这鬼地方’。”
“后悔?”陈江皱眉,“张某当时什么反应?”
“司机,张某扶着她往山上走,还回头看了眼出租车,眼神很不对劲,像是怕被人看见。”
夜幕降临,陈江站在张某家老宅前。破落的院子里,枯草在风中簌簌作响,墙角堆着几个空酒瓶,还有半个发霉的卤味纸箱。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玻璃,借着月光,隐约看见玻璃上有几道划痕,像是某种符号。
“队长,看这个!”王举着手机照向谷仓角落,墙面上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郑某去死”,字迹重叠了几次,最后一笔用力极深,划破了墙皮。
陈江掏出塑料袋,将碎玻璃和炭笔痕迹拍照留存。他知道,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或许正是解开谜团的钥匙。郑某从受害者变成施暴者,再到离奇死亡,张某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远比他供述的复杂。
回程路上,车载广播正在播放新年祝福,陈江却毫无心情。他摸出吴某提供的郑某微信朋友圈截图,最新一条停留在2015年12月5日:“有些债,该清了。”配图是一只握着匕首的手,指甲涂着鲜艳的红色,正是她最爱的“烈焰红”色号。
手机突然震动,技术科发来新消息:“队长,郑某的银行流水显示,2015年12月5日,她取出了全部存款3万元,而张某的账户在同一存入了3万元。”
陈江猛地踩下刹车,路边的积雪被车轮带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原来不是“谈分手”,而是“清债”——郑某所谓的“债”,恐怕不止是赌债,还有对张某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当张某发现自己陷入的不仅是婚外情,更是一场无法逃脱的债务陷阱时,杀意或许早已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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