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经姚广孝提醒，才意识到儿子已不了。
“行，那就通知他们一起去吧。”朱棣一向对姚广孝的话言听计从。
他再次嘱咐道：“让他们在一旁观望即可，若非紧要之事，切勿随意插手。”
“另外，必要的力量还是要加强，随时回报情况。”
稍作停顿后，他又强调：“至少每隔半刻钟就来汇报一次，本王需要实时了解那边的情形。”
“遵命！”传令之人领命后，迅速离开，身影如流星划过。
“本王倒想看看，这侄儿此番又能为本王献上怎样的惊喜。”
待传令者离去，朱棣从垂钓的座椅上起身。
此时夕阳西下，仅剩半轮残阳尚未完全隐没。
余晖尚存，晚霞漫。
“风起了！”
姚广孝眺望远方，低声道：“气将变！”
……
自古以来，京城的民众都热衷于关注朝廷大事。
毕竟这里是子脚下，首善之地，若不谈些朝廷要务或宫闱秘事，如何彰显这种高贵的身份？
又怎能在外乡人面前昂首挺胸、自豪地炫耀？
因此，京城市井间，向来流传着各种秘闻和道消息。
真假难辨，虚实交错，不知凡几。
大抵是张三告知李四，此事必须保密，绝不可透露给第三人，否则便是抄家灭族。
李四随即转告王五，再三叮嘱不可泄露。
王五再传给赵六……
于是逐渐成了众人皆知的“大秘密”。
至于传播过程中被添油加醋、歪曲误解了多少，已无法追溯。
毕竟，同一事件经三人口头传递后，必定与原貌大相径庭。
传的人越多，变化越大，内容就越离奇。
而今日所发生的事件，其信息传播速度之快，堪称前所未见。
毕竟，像锦衣卫这样大规模行动，谁不知道即将有大事发生？
又有谁能按捺住好奇心？
顿时，各种揣测和谣言不胫而走。
不同于普通百姓。
那些王侯将相、权贵大臣、朝廷官员，一向对街头巷尾的传闻避之不及。
他们深知祸从口出的道理，也顾虑自身身份地位，不会轻易散播谣言，也不会过多打听，只求平安无事。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金陵今日满城风云，无论官宦还是勋贵，无不紧盯着朱允熥率领的锦衣卫行踪。他们比普通百姓更加焦灼，生怕祸及自身。
锦衣卫倾巢而出，绝不是针对寻常百姓。那些有身份之人，心中忐忑，担心是否波及自家或亲友。
此时，不仅是献王与燕王的目光被牵动，整个金陵城中的王侯将相，都在屏息凝神地观望。
朱允熥端坐于马车，蒋瓛策马同行，偶尔询问路径。吴王并未言明目的地，而是亲自领路。
脚步声整齐划一，锦衣卫列队而行，围观者不敢妄加评论，所有议论都匿于暗处。
许多人远远看着，感受到这支队伍散发的凛冽杀气，内心亦随之紧绷。
朝廷又要展开大案了吗？这次又会牵涉何人？又有多少人难逃厄运？
直至队伍停在一栋奢华至极的府邸前，朱允熥才下令止步。
“一半人包围此宅，另一半随我入内捉拿。”
蒋瓛抬头，见宅门上方悬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几个端正的大字——凉国公府！
字迹虽普通，却似有千军万马之势，杀意横溢。
自徐达、常遇春之后，凉国公蓝玉便是当世军功第一、威名最盛之人。谁也没料到，吴王竟要带大批锦衣卫直奔凉国公府。
蒋瓛震惊不已，一时无措。
“殿下，这可是凉国公府。”
他急忙低声提醒。
朱允熥转向他，问：“有何不妥？”
蒋瓛俯身轻声道：“凉国公身份尊贵，更是殿下亲眷，这般行事恐伤和气，对双方都不利。”
他建议道：“殿下只需派人送信明事由，凉国公自会交人，这样既不失礼节，又能保全颜面。”
朱允熥正色答道：“本王不同意。”
\"本王今日要抓捕之人，并非他人，正是本王的舅舅，凉国公蓝玉！\"
哗啦！
蒋瓛身子晃了一下，差一点从马背上跌落。
\"殿下，此事万万不可！\"
他赶紧高声劝道：\"凉国公身份何其尊贵，若无圣上的旨意，岂能随便抓捕？\"
\"旨意？\"朱允熥平静地：\"皇祖父早已下旨，命你听本王号令行事，莫非你想违抗圣命？\"
蒋瓛又一次愣住了。
圣上确实是下过旨的，否则当初朱允熥调遣锦衣卫时，他早就拒绝了。
但圣上授权的具体范围是什么，是否什么事情都可以任由吴王自行决断，蒋瓛自己也不清楚。
抓捕凉国公这种大事，绝非事。
\"卑职不敢！\"蒋瓛道：\"敢问殿下，捉拿凉国公所为何事？可有确凿证据？\"
朱允熥冷眼看向凉国公府的大门，道：\"这些无需多问，只需遵照本王的指令行事便是。\"
\"大的事，本王替你承担，与你蒋瓛无关。\"
蒋瓛深吸一口气，继续进谏：\"殿下，我们锦衣卫现已将凉国公府重重包围，即便凉国公插翅也难以逃脱。\"
\"不如立刻进宫，向圣上禀告，再由圣上裁决如何？\"
朱允熥凝视着他，又看了看边即将落下的夕阳，道：\"太阳快要下山了。\"
\"这个时候，宫里也快关门了。\"
\"皇祖父年事已高，晚上理应早点休息。\"
\"这时入宫，打扰他老人家的安歇，实在不妥。\"
\"夜长梦多。\"
\"此刻外面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注视着。\"
\"锦衣卫既然已经行动，便应以雷霆手段迅速抓捕犯人。\"
\"怎能中途停下，给人留下话柄，让朝廷内外不安？\"
\"你不用再什么了，立即随本王进府抓人吧。\"
完，朱允熥从马车上跃下，迈开大步走向凉国公府的大门。
蒋瓛见状，急忙派人吩咐道：\"快马加鞭，立刻进宫，把这里的情况告知圣上。\"
那人领命后，立刻翻身上马，扬鞭疾驰而去。
朱允熥眼角余光注意到，却没有阻止。
蒋瓛安排完毕，就跟了上去。
他刚才了这么多，反复劝阻，其实只是为了让其他人看到听到。
留下一个凭证。
吴王执意行动，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他，已经履行了规劝的责任。
若将来陛下震怒，追究责任，他的过错，就会减轻很多，甚至可以免于处罚。
因此，起初他压低嗓音规劝，后来得知朱允熥要抓捕的是蓝玉后，反而提高了话的音量。
蒋瓛隐约觉得，陛下特意下达旨意，是默许吴王放手去做，他若再阻止，才是真正违背圣意。
可是拘捕凉国公涉及重大利益，他也不敢确信陛下内心的真实想法，只能尽可能做好准备。
这样无论事情进展如何，他都能稳如泰山。
此刻，朱允熥已来到门前。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燕王朱棣不是过，皇祖父有意整治蓝玉吗？
作为吴王，他理应为陛下分忧。
作为皇孙，他应当替皇祖父解难。
蓝玉是他母亲的舅舅，在宗室子弟里，与他最为亲近。
皇祖父要对付蓝玉，那他理应冲锋在前，替皇祖父完成此事，以免皇祖父左右为难！
这样，他才算得上是忠孝两全的皇孙！
这也是老朱对他的真正考验！
当晚先是让他前往**，让他明白上位者所面临的残酷现实。
随后，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假装投诚。
这不仅仅是一次试探。
更是在提醒他，蓝玉具备谋逆的可能性！
在军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性格桀骜不驯，始终是个潜在的威胁。
如果他真有反叛之心，还有人内外呼应，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蓝玉的问题，以及武将勋贵的问题，都需要朱允熥自己去解决。
否则，只能像处理朴家那样直接抹除。
作为上位者，绝不能心慈手软，应该杀就杀。
老朱需要看到，朱允熥在他去世后，是否真的有能力驾驭这些功臣勋贵、骄兵悍将！
只有这样，老朱才会对以蓝玉为首的武将勋贵手下留情，才能安心将江山托付给他。
若非如此，
即使他写出再多美妙的诗篇，发明再多惊世骇俗的东西，也都毫无意义！
能否驾驭文臣武将，掌控朝局，这才是关键所在。
若他再无法领悟其中的关键，失去争夺储君之位的机会将是早晚之事。
思索已决。
朱允熥举手叩响了凉国公府厚重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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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吴王带锦衣卫将凉国公府团团围住，是要缉拿凉国公？”
正在东宫向吕妃探询消息的黄子澄，听到这个消息，几乎惊得合不拢嘴。
“凉国公蓝玉可是他的亲舅姥爷，吴王此举，岂非自断臂膀？”
黄子澄满腹疑惑。
片刻后，他心中灵光一闪。
随即向吕氏告退：“吕妃娘娘，此事出乎预料，我这就赶回献王府，与献王商议对策。”
吕氏让侍女端来一个篮子，亲手递到黄子澄手上，道：“炆儿的事情，还得多仰仗黄先生。”
“深秋已至，转眼便是寒冬，金陵城湿气重，冬季尤为寒冷。”
“我看先生穿得单薄，须得留心保暖，莫要冻坏了身子。”
“这些衣物，是我闲暇时亲手缝制的，权当是为先生驱寒。”
黄子澄感动至极，道：“吕妃娘娘厚爱，实不敢当。”
在这个时代，贵族间互赠衣物并不罕见。
太祖马皇后在世时，曾亲手为功臣及其后裔制作衣物赐下。
太子妃亲手赠送衣裳也并非首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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