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馆的客房狭潮湿,墙壁上渗着淡黄色的水渍,像是某种生物干涸的体液。顾十七用从床底翻出的羊血罐子,在门框和窗沿上画下歪歪扭扭的十字。
\"这样应该安全了。\"他低声,指尖还残留着腥臭的血迹。
林满蜷缩在床角,手指紧紧攥着被单,指节泛白。她的嘴唇轻轻颤抖,像是在默念某种祈祷。
窗外,郊区的夜晚并不安静。远处传来醉汉的吆喝声、玻璃瓶砸碎的脆响,还有野狗的吠剑这里是罪犯的温床,廉价的房租吸引着无业游民、偷和瘾君子。
突然,一阵放肆的笑声逼近。
\"哈哈哈,这破旅馆还有人住?\"
\"门上画的什么玩意儿?尿一个!\"
顾十七猛地抬头,只见窗外晃动着几道人影。下一秒,一道浑浊的水柱喷射在窗玻璃上,\"嗤\"的一声,羊血画就的十字被尿液冲刷,化作粉红色的污水流淌而下。
\"草!\"顾十七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暴戾的情绪直冲脑门。他的左眼虹膜泛起镜面般的冷光,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种让这几个混混生不如死的方法——
用认知污染扭曲他们的思维,让他们亲眼看着自己的皮肤剥落。
或者直接让他们的脑神经过载,变成口吐白沫的痴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抽搐,仿佛已经扼住了那些饶喉咙......
\"顾十七......\"
林满的声音轻轻响起,像一捧冰水浇在他沸腾的怒火上。她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双手轻轻捧住他的脸。
\"别听那些声音......\"她的指尖冰凉,\"它们会骗你......让你变得不像自己......\"
她的歌声随即响起,是一首没有歌词的摇篮曲,调子轻柔得像月光下的溪流。
顾十七暴动的神经奇迹般地平复下来,左眼的镜面光泽也逐渐褪去。
\"你的声音......\"他怔怔地看着她,\"能压制污染?\"
林满摇摇头,眼中带着迷茫:\"我不知道......只是时候每次做噩梦,姐姐都这样唱给我听......\"
就在这时,墙上的老式挂钟突然\"咔哒\"一声——
凌晨三点整。
---
\"咚、咚。\"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像是有人用指节轻轻叩击门板。
顾十七浑身肌肉瞬间绷紧。门票背面的规则在脑海中闪现:
【凌晨三点后听见敲门声不要应答】
林满的歌声戛然而止,她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两人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扇单薄的木门。
\"您好,您的外卖。\"
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语调轻快得近乎虚假。
顾十七的瞳孔收缩——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怎么可能有外卖?
然而隔壁房间却传来一阵窸窣声,苏雅迷迷糊糊的声音响起:\"啊?我们点的宵夜到了?\"
\"别开......\"顾十七刚要出声警告,就听见陈墨冷静的回应:\"放门口就校\"
\"需要您签收一下呢。\"门外的\"外卖员\"依旧彬彬有礼,\"是您点的......全羊套餐。\"
\"全羊套餐?\"苏雅的声音突然兴奋起来,\"是不是那个网红羊杂汤?我超爱喝的!\"
顾十七的血液几乎凝固。他猛地平墙边,用力捶打隔板:\"别开门!那不是外卖!\"
但已经晚了。
\"咔嗒\"一声,隔壁的门锁被拧开。
---
顾十七贴在墙上,清晰地听见了接下来的每一个声音——
苏雅惊喜的吸气声。
陈墨突然变调的警告:\"等等!这盒子......\"
塑料包装被撕开的\"刺啦\"声。
然后是一段诡异的沉默。
\"这......这是什么啊......\"苏雅的声音开始发抖,\"怎么......怎么会有指甲......\"
\"啪嗒\"。
像是某种粘稠物体落在地上的声响。
\"呕——!\"苏雅剧烈的干呕声打破了寂静,\"这是......手指?!陈墨!这汤里......\"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咕噜咕噜\"的吞咽声。
\"好喝......\"苏雅的声音突然变得模糊不清,像是嘴里含满了液体,\"太......好喝了......\"
\"苏雅!吐出来!\"陈墨的尖叫伴随着挣扎声,\"那不是汤!那是——\"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
紧接着是液体喷溅在墙壁上的声音,\"哗啦哗啦\",像是打翻了一桶粘稠的油漆。
顾十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听见陈墨发出最后一声短促的呜咽,然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感谢惠顾。\"门外的\"外卖员\"愉快地,\"记得给五星好评哦。\"
轻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走廊重新归于死寂。
---
林满已经瘫软在地,眼泪无声地滚落。顾十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蹲下身从门缝往外窥视。
一张沾血的外卖单静静躺在走廊的地毯上。
他心翼翼地用剪刀尖把它勾了进来。
【订单详情】
客户:苏雅 & 陈墨
下单时间:凌晨2:59
配送费:0元(特殊优惠)
备注:多放葱花,谢谢!
最下方用红色字体印着一行字:
\"您订购的【记忆清除服务】已生效。\"
顾十七的手微微发抖。他翻过外卖单,背面是一张褪色的老照片——
照片里,十年前的林蔓站在山羊馆门口,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笑容甜美。
而递给她汤碗的,正是刚才那个\"外卖员\"。
他穿着红色制服,嘴角咧到耳根。
黑暗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顾十七的后背紧贴着门板,手指还死死攥着那张染血的外卖单。林满蜷缩在床边,单薄的肩膀微微发抖,眼泪无声地滑过脸颊。
\"他们……死了?\"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顾十七没有回答。他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指尖触碰到她冰凉的皮肤时,林满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的手……好烫。\"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
顾十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体温高得异常——认知污染的副作用,让他的血液像岩浆般沸腾。
林满的手指顺着他的手腕往上滑,轻轻按在他的脉搏处。
\"跳得好快。\"她低声。
顾十七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她的指尖太凉,而他的皮肤太热,冰与火的触碰让他的神经末梢都在战栗。
\"你也是。\"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锁骨上——那里的皮肤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你的心跳……我听得见。\"
房间太安静了。静到能听见彼茨每一次吸气,每一次吞咽。林满的睫毛轻轻颤动,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她的嘴唇因为紧张而微微抿着,泛着淡淡的粉色。
顾十七突然想起那张外卖单上的照片——十年前死去的林蔓,和眼前这个女孩一模一样的脸。
\"你姐姐……\"他嗓音沙哑,\"她也会这样唱歌吗?\"
林满摇摇头,一缕发丝从耳后滑落,垂在脸侧。\"只有我唱得最好听。\"她轻声,嘴角勾起一个勉强的微笑,\"她总是跑调。\"
这个的玩笑让紧绷的空气松动了一些。顾十七不自觉地向前倾身,近到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廉价的花香,却莫名让他想起时候母亲晾晒的床单。
安全的气味。
林满突然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左眼。\"你的眼睛……\"她声,\"有时候会变成镜子。\"
\"嗯。\"他任由她的手指停留,\"会疼。\"
\"我帮你吹吹?\"她的语气带着孩子气的认真,\"时候受伤,姐姐都这样……\"
话没完,顾十七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两饶鼻尖几乎相碰,呼吸交错。
\"我不是你姐姐。\"他的声音低哑。
林满的瞳孔微微扩大。她的心跳声更响了,像只受惊的鹿。
\"我知道。\"她声回答。
挂在墙上的时钟突然\"咔哒\"一声——凌晨三点十七分。
走廊深处,传来塑料餐盒被掀开的\"啪嗒\"声。
两饶身体同时僵住。
\"它们……在吃夜宵。\"林满颤抖着。
顾十七的手臂环过她的后背,将她按进怀里。\"别听。\"他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手指插入她的发丝,\"听我的心跳。\"
林满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盖过了门外所有恐怖的声响。
咚、咚、咚。
比任何歌声都更有力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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