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宝时看到养父盖在腿上半新的棉被,和一旁的柳校长是一个被面。
猜到这是柳家人送来的棉花被。
直到自己亲眼看到,骆宝时才真正理解了前世养父临终前,为什么会用尽全力,握住自己的手。
那是一段过命的交情。
是雪中送炭的真挚情义。
柳家人对养父的帮助,的确值得他铭记一辈子。
骆教授看到进来的三个孩子,尤其是跟在柳为宁身后的骆宝时,登时就坐直了身体,惊讶地问道:“宝时,你怎么上山了?”
相较于骆教授的吃惊,骆宝时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反而淡定得多。
骆宝时将带来的吃食从衣服里掏出来,摆在柳校长和骆教授面前。
“爸,我来看看你。”
一句话,直接刺激得骆教授眼泪都要落下来。
这是他将骆宝时从福利院带出来五年间,骆宝时第一次改口叫他爸。
可能是因为柳家人在。
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自己将他一个人丢在家里,鞭长莫及。
不管因为什么,骆教授都激动不已。
当初将骆宝时接出来的时候,他要改跟自己一个姓,骆教授还以为是孩子怕自己办不下来手续,骆教授当时还安慰骆宝时,等他长到十八岁,还可以再改。
等他成年,就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
骆宝时跟着自己在云省没过几好日子,就被下放到这个偏远的林场里。
骆宝时不能继续读书,家属区的条件也远远比不上云省的宿舍。
骆教授每在山上面焦急挂心,却也没办法。
他不能下山,恢复工作的通知遥遥无期。
有的时候,看到同屋病得水深火热的柳校长父子,骆教授甚至都怀疑,自己能活到恢复工作那一吗?
直到柳家另外几个孩子上山来,不仅带来了药,治好了柳校长的流福
还给他这个同屋的人也带了热乎乎的吃食,暖乎乎的棉被。
这些东西不值钱,但这种情义对于现在,身处低处的骆教授来,重若千金。
半辈子没求过人看过脸色的骆教授忍不住放下尊严,求柳家姑娘帮自己多照看着点养子。
这段时间,柳家人不仅将骆宝时照姑很好,还带着他一块儿上山,让自己安心。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骆教授真想给柳家人磕个头,感谢他们的大恩。
柳为宁可不知道,骆宝时一句话,引来骆教授这么多感慨。
她是担心自己这么久没上山,父亲和大哥的身体不知道恢复得怎么样。
柳为宁细细观察父亲的脸色,担心地问道:“爸,你和大哥最近感觉怎么样?”
和上一次气若游丝,病恹恹的模样相比,这一次柳校长明显脸色红润了不少,话也有力气了,他慈爱地摸了摸柳为宁的头,道:“都好了,为宁啊,爸爸要谢谢你。”
“都是你们送上来的药,还有这些吃的管用,才让我们的病好得这么快。”
“而且,爸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是什么好消息,爸?”柳达志将东西放好,听到父亲这么,也凑到跟前。
柳校长看着面前的儿女,难掩激动地道:“昨在山上,爸听到门卫,他们很快就要撤掉一半的人下山了,慢的话到年底,快的话,要不了三个月!”
“我好奇上前询问,为什么要撤人下山,守卫告诉我,因为山上很快就不需要这么多人工作了。”
“我又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守卫才告诉我实话,很快爸就要恢复工作了!”
“不只我,在这里劳动的知识分子,都可以恢复工作了!”柳校长最后一句话几乎要喊出来。
“什么?”骆教授这下激动地站起来,在屋子里激动地踱着步子,双手来回摩挲,半晌才走到柳校长跟前,抓着他的手臂问道:“这是真的吗?”
柳校长听出骆教授的声音都在发颤,忍不住自己的眼眶也有些发酸,他激动地回握住骆教授的手,大声道:“是真的,骆教授,我们很快就能恢复工作了!”
掷地有声,又像是某种压抑已久的呐喊。
骆教授擦了擦眼角,不想在骆宝时面前失态,踉踉跄跄地抱住骆宝时,声音颤抖地道“宝时,宝时,我们可以回去了……”
“宝时,你可以继续读书了……”
即使穿着棉衣,骆宝时也能感觉到自己肩上有冰凉的湿润。
养父曾经在林场工作过的这段经历,在前世,他对自己只字不提。
自己在出国前,某晚上上厕所,路过骆教授的房间,发现养父没关门,一个人坐在窗前,安静地抽着烟。
袅袅烟雾,夜色笼罩,骆宝时看不清养父脸上的表情。
只听到压抑在喉咙里的悲鸣。
骆宝时当时年纪,不知道养父在为何哭泣。
现在,感受到养父单薄身体,和压抑在这具身体里,那些从未与任何人提及的过往情绪,骆宝时多少有了体会。
柳达为见屋内的气氛都有些低落,站起身道:“爸,骆教授,能够恢复工作是喜事啊!”
“今趁着为宁和达志都在,我们一起好好吃一顿,庆祝这个来之不易的好消息!”
柳校长擦干眼泪,也为大儿子的乐观所感染,拍着骆教授的肩膀,“老骆啊,孩子们得对,这是好事,值得庆贺!”
柳为宁和柳达志交换一个眼神,立刻将屋里唯一一张桌子清理干净,又将刘爱玲做的包子馒头,米粥全部都端上来。
气渐渐热起来,刘爱玲担心丈夫在山上劳动没胃口,特意做了些凉拌黄瓜和莴苣。
浇上辣椒油和醋,看起来红亮诱人,令人胃口大开。
柳校长端起搪瓷杯,首先发言:“今以水代酒,预祝我们恢复工作,未来一切顺利!”
骆教授也端起搪瓷杯,和柳校长碰在一起,“祝我们一切顺利!”
大人们放下杯子,互相招呼着吃着饭,柳为宁不心吃了一口辣椒壳,辣得她赶紧吐出来,又咬了一大口馒头,想要将嘴里又辣又疼的感觉压下去。
结果馒头太干,差点没噎着自己。
正当柳为宁在拍胸脯给自己顺气的时候,一个干净的搪瓷杯递到她面前。
“喝口水。”
骆宝时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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