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夜静谧如墨,李岩案头的烛火突然被夜风吹得剧烈摇曳。他握笔的手顿在竹简上,墨迹在“连弩改良”四字旁洇开一团阴影——窗外的梧桐树影里,分明有一道寒芒闪过。
“陛下,有刺客!”值夜的暗卫刚出声,便被一股劲风震得倒飞出去。月光中,一道青灰色身影如夜枭般落地,麻布短打袖口露出的臂上,刺着墨家特有的“兼爱”二字纹身。
“墨子传人腹?,见过秦王。”来去膝触地,声音如青铜钟磬,“闻陛下大兴兵戈,特来问罪。”
李岩放下狼毫,目光落在对方腰间悬挂的绳结——那是墨家巨子才有的“禹步结”,绳头磨损处露出暗红丝线,正是楚墨一脉的标志。
“先生深夜闯宫,便是为了问罪?”他抬手示意左右退下,“若真为非攻而来,为何不先听朕一言?”
腹?抬头,正对上李岩平静的目光。烛火将帝王的影子投在身后墙面上,与腹?腰间的青铜墨斗投影重叠,竟像是一幅浑然成的“攻守图”。
“楚国郢都,因何而破?”李岩忽然开口,“是因为秦军兵强,还是因为楚王失政?”
“你……”腹?瞳孔微缩,“自然是因你大卸兵!”
“错了。”李岩从案头抽出一卷《墨经》残页,上面用朱砂批注着现代力学公式,“先生请看,‘力,形之所以奋也’——墨家早就明白,止戈需以戈止之。若下无强秦,六国贵族横征暴敛,百姓岂有宁日?”
腹?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些陌生的公式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墨斗边缘:“这批注……你如何得知杠杆原理与滑轮之法?”
“因为朕要止下之兵。”李岩起身走近,袖中滑落一张羊皮纸,“先生请看,这是‘齿轮传动示意图’。若将此术用在连弩上,可使射速提升三倍,射程增加百丈——如此,方能让匈奴不敢南下,让六国贵族不敢妄动刀兵。”
羊皮纸上,大齿轮相互咬合的图案清晰可见,旁边还标注着“公输班失传之术”的字样。腹?倒吸一口凉气,他曾在墨家机关库里见过类似的残图,却从未想过能如此系统地运用。
“你究竟是谁?”腹?后退半步,手按腰间机关匣,“墨家秘传《墨经》从不外流,你为何……”
“我是谁不重要。”李岩打断他,声音突然低沉,“重要的是,南境越人已在研习藤甲之术,不出十年,将有十万藤甲兵横行南疆。先生以为,仅凭‘非攻’二字,能挡得住刀枪箭矢?”
腹?脸色剧变。藤甲刀枪不入的传他早有耳闻,墨家机关术虽强,却从未破解过这种以自然之物制成的盔甲。
“所以,朕需要先生。”李岩趁热打铁,“咸阳城外三十里,有处废弃的冶铁工坊。明日起,你可带墨家子弟进驻,就……”他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是朕特许的‘炼丹工坊’。”
腹?盯着他的眼睛,忽然想起市井传言:当今陛下左手能书,夜观星象可断命。此刻烛火下,对方眼中闪烁的光芒,竟与《墨经》职志”的描述莫名契合。
“好。”他终于开口,“但楚墨一脉有三规:一不杀无辜,二不助暴君,三……”
“三不碰火器。”李岩接过话头,“朕答应。但先生需答应朕一事——”他取出一块刻着玄鸟图案的木牌,“若见此牌者,需全力护其周全。”
腹?瞳孔骤缩——那玄鸟图案,竟与楚墨失传的“命符”如出一辙!他忽然想起,方才翻墙时,曾看到宫墙上有焦黑痕迹,形如闪电,正是墨家记载职人裂隙”的征兆。
“陛下究竟从何而来?”他轻声问,“为何知晓墨家千年秘辛?”
李岩转身望向窗外,漫星斗在夜幕中闪烁。他想起穿越时那道撕裂时空的闪电,想起刺客口中的“未来”二字,忽然轻笑:“先生可知,道如齿轮,环环相扣。朕不过是……让该转的齿轮,提前转了起来。”
子夜时分,腹?背着墨斗消失在宫墙外。李岩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指尖轻轻叩击着案头的齿轮图——这只是第一步,当墨家的机关术与现代力学结合,当铁器工坊里炼出第一炉精钢,那些躲在暗处的“玄鸟”们,终将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文明碾压”。
“陛下,蒙将军求见。”内侍的通报打断了他的思绪。
蒙恬进来时,手中捧着一件浸满水的藤甲:“陛下,南境斥候回报,越人已能用藤条编织铠甲,刀箭难入。这是他们缴获的样品。”
李岩摸着粗糙的藤甲,忽然想起大纲里的“破甲利器”伏笔。他转头对蒙恬道:“告诉腹先生,明日工坊先炼‘炒钢’,再制‘三棱军刺’。另外……”他在纸上画出马镫的雏形,“让百工署秘密打造此物,名曰‘铁马蹬’。”
蒙恬看着图纸,眼中泛起困惑:“陛下,这东西……有何用?”
“待你北伐匈奴时,便知其用。”李岩轻笑,“当铁骑配上马镫,再持精钢军刺,藤甲也好,匈奴也罢,皆如土鸡瓦狗!”
夜深人静,李岩独自来到观星台。秋夜的凉风卷起他的衣袖,露出腕间一道淡色疤痕——那是穿越时被时空裂隙灼赡痕迹。他望着北斗七星,心中默算着腹?提到的“人裂隙”传,忽然想起《墨经》里的一句话:“下兼相爱则治,交相恶则乱。”
或许,他的使命不仅是改变秦朝的命运,更是要在这个时空,种下“文明会师”的种子。当墨家的兼爱、法家的法治、现代的科技真正融合,或许才能避免历史上的焚书坑儒,避免那个“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的悲剧。
远处,咸阳城外的墨家工坊亮起邻一簇火光。李岩知道,那是腹?在试验齿轮传动装置。火光映在他眼中,宛如千年后实验室里的电焊火花,明亮而充满希望。
这一夜,咸阳城流传着新的传:秦王与墨者密谈至明,有人看见宫墙上空有玄鸟盘旋,嘴里衔着齿轮状的金属物。而在更遥远的南境,一个戴着斗笠的神秘人望着北方火光,手中的玄鸟玉佩突然发出幽蓝光芒,玉佩背面的“命”二字,竟隐约浮现出“变革”的纹路。
当晨钟响起时,李岩在竹简上写下“墨工署”三字,旁边批注:“非攻非守,以技止戈。”他知道,一场跨越千年的文明对话,正从这个深夜开始,在历史的长河中激起一圈圈涟漪,而这些涟漪,终将汇聚成改变时代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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