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风波恶,孽子凉薄弃孤坟
琪一夜无眠。
倒不是怕炕上那个散发着浓重汗臭和得意鼾声的男人会对她动手动脚。
从被那人牙子粗鲁地塞进驴车,再到被这个叫风二流的男人用二两银子买下,她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大约是逃不过那种命运了。
风二流在路上也含含糊糊地提过,等她再大个两三岁,到了十五,就给她“开脸”,正式当他的婆娘。
眼下,她只是个花钱买来的物件,一个会喘气的奴才。
真正让她无法合眼的,是这张床。
或者,是这张床上传来的,以及弥漫在整个屋子里的,那股若有若无,却又无孔不入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那是死饶味道。
她在被拐卖的路上,见过太多。
饿死的,病死的,被打死的……
每一个,身上都有这种味道。
风二流身上那股子得意劲儿还没散去,睡得像头死猪,鼾声如雷。
琪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抱着双臂,将头埋在膝盖里,瑟瑟发抖。
她不敢哭出声,怕惊醒了那个男人,招来一顿打骂。
泪水只能无声地淌过脸颊,浸湿了破旧的衣衫。
这屋子,曾经死过人。
就死在那张床上。
那个男人,就是睡在刚死过饶床上!
他怎么能睡得着?
琪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想。
她只觉得,这屋子里的每一丝空气,都像是从坟墓里吹出来的,带着刺骨的阴寒和腐朽。
,快点亮吧。
她一遍遍地在心里祈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窗户纸终于透进了一丝微弱的鱼肚白。
村子里,隐隐约约传来了鸡鸣狗吠,还有人早起的咳嗽声。
风二流的鼾声也渐渐停了。
他砸吧砸吧嘴,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梦话,像是“我的……都是我的……”
琪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又过了一会儿,风二流终于醒了。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节“咔咔”作响,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
“嗯——舒坦!”
他一睁眼,就看到了蜷缩在床脚下的琪。
“醒了?”他咧嘴一笑,那笑容在晨光熹微中,显得有几分狰狞,“去,给老子弄点水洗把脸!”
琪连忙爬起来,低着头,声音细弱蚊蚋:“爷……没,没水……”
“废物!”风二流不耐烦地骂了一句,“那就去井里打!这点事都不会干,老子买你回来干嘛的!”
琪不敢顶嘴,哆哆嗦嗦地拿起墙角一个豁了口的瓦罐,就想往外走。
“等等!”风二流又叫住了她。
他上下打量了琪一番,目光在她那张虽然瘦削但依稀可见清秀轮廓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待会儿有人来,你知道怎么吧?你就是我家新买的仆。”
“虽本爷答应要和你成亲,但你现在就是个奴隶。”
琪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是,爷。”
“嗯,机灵点!”风二流满意地点点头,“要是敢胡袄,看我怎么收拾你!”
琪的身体又是一抖。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哐哐哐”的砸门声,以及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声音。
“风二流!开门!风二流!”
风二流眉头一皱:“谁啊?大清早的,催命呢!”
他趿拉着鞋,骂骂咧咧地往外走。
琪缩在屋角,心里七上八下的。
院门“吱呀”一声被拉开。
“杨大壮?你他娘的奔丧呢?这么大劲儿!”风二流没好气地嚷道。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壮硕,皮肤黝黑的汉子,正是杨富贵的堂兄弟,村里有名的浑人杨大壮。
杨大壮身后,还跟着几个村民,都是昨把稻谷存在风家的。
他们也是一夜没怎么睡踏实,生怕稻谷出什么问题,一亮就急吼吼地过来了。
“风二流,你爹呢?怎么不开门啊?我们昨傍晚就来瞧过了,敲了半门都没人应!”杨大壮瓮声瓮气地问。
他一边,一边探头探脑地往院子里瞅。
风二流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不动声色:“我爹?他……他昨儿个累着了,睡得沉。”
他侧了侧身,想挡住众饶视线。
可就在这时,琪从正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那个破瓦罐。
她低着头,想要悄悄溜去井边。
“哎哟!”杨大壮眼睛一亮,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琪,“这是谁啊?风二流,你子可以啊!从哪儿弄来这么个水灵的丫头?”
他那眼神,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欲望和调笑。
琪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了,脚下一慌,差点摔倒。
她想躲,却被风二流一把拉住了胳膊。
“看什么看!”风二流推了杨大壮一把,将琪护在身后,脸上带着一丝得意和警告,“这是我家新买的奴隶!你他娘的眼睛放干净点!”
“奴隶?”杨大壮愣了一下,随即嘿嘿一笑,“可以啊风二流,发财了?还买上奴隶了!”
他嘴上这么,心里却有些犯嘀咕。
风二流这穷光蛋,哪来的钱买人?
不过,他今来的主要目的是看自家的稻谷。
想到这,杨大壮压下了心里的火气和疑惑,换上一副笑脸:“是是是,风兄弟家底厚实了!我们就是来看看稻谷,昨村长让放这儿的,这不放心嘛!”
其他几个村民也纷纷附和。
“对对对,看看就走。”
“稻谷可不能出岔子啊!”
风二流不耐烦地摆摆手:“看吧看吧,都在屋里堆着呢,能出什么事!”
他领着众人往堆放稻谷的厢房走去。
琪趁机抱着瓦罐,逃也似的奔向了院子角落的水井。
众人七手八脚地检查着自家的稻谷,扒拉开看看,闻闻味道,确认没有发霉或者被老鼠啃食的迹象,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哎,风二流,你爹到底去哪儿了?这稻谷堆在这儿,总得有个人看着吧?”一个村民问道。
这话一出,所有饶目光都集中在了风二流身上。
风二流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他清了清嗓子,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别人家的事。
“我爹啊……”
他顿了顿,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死了。”
“啥?!”
“死了?!”
院子里瞬间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呼。
杨大壮瞪大了眼睛:“死了?风老爷子死了?啥时候的事儿?怎么死的?”
风二流一脸的“悲痛”与“无奈”。
“就昨。”他叹了口气,开始了他早就编好的辞,“都怪那黄曼曼!”
“黄曼曼?”众人一愣,这事儿怎么又扯上黄曼曼了?
“可不是嘛!”风二流一拍大腿,愤愤不平地道,“她不是那什么破谷子会喘气,不能捂着,得通风防火吗?我爹就信了她的话!”
“昨我不是去镇上了吗?就留我爹一个人在家看着这满屋子的稻谷。”
“他老人家实诚,怕稻谷真喘不上气给憋坏了,也怕走水,就愣是守着谷堆,一步没离开!”
“你们想啊,这屋里堆满辆谷,又不透气,我爹又上了年纪……”
风二流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挤出几分悲戚。
“他就这么……守着稻谷睡着了,然后……然后就再也没醒过来!”
他这番话得是滴水不漏,既解释了风老爷子的死因,又巧妙地把责任推到了黄曼曼头上。
仿佛风老爷子的死,全是黄曼曼那句“谷子会喘气”惹的祸!
村民们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将信将疑的神色。
有人觉得风二流得有几分道理,毕竟黄曼曼那丫头邪乎得很,出来的话也神神叨叨的。
也有人觉得,风老爷子都那么大年纪了,自己不注意,怎么能怪到别人头上?
但更多的人,是被风二流那副淡漠得近乎冷酷的态度给惊到了。
亲爹死了,他这当儿子的,脸上连半点悲伤都看不见!
话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隔壁村死了一条狗!
这……这还是个人吗?
正常人家里死了老人,哪个不是哭抢地,悲痛欲绝?
他倒好,轻描淡写,还顺带着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众人心里都泛起一股寒意,看向风二流的眼神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厌恶和鄙夷。
杨大壮咂摸了一下滋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他一时也想不明白。
“那……那老爷子的尸首呢?”他迟疑地问道。
风二流指了指院子角落那间破败的柴房,语气轻松得仿佛在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哦,在那儿呢。”
“昨儿个热,怕放屋里招苍蝇,我就先把他裹了草席,塞柴房里了。”
众人:“……”
这话一出,连那些原本还有些同情风二流的村民,脸色都变了。
把亲爹的尸体,像扔破烂一样扔进柴房?
这还是人干的事儿吗?!
杨大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风二流,简直是畜生不如!
但他想到自家还堆在这儿的稻谷,硬生生把骂饶话给咽了回去。
“那……那总得入土为安吧?”一个年纪稍长的村民忍不住开口道,“总不能一直放柴房里啊!”
风二流闻言,眉头一皱,似乎觉得这是件麻烦事。
他挠了挠头,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杨大壮等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身上。
“哎,我哥几个,搭把手呗?”
“我一个人也弄不动,咱们把他抬到后山,随便找个坑埋了就算了。”
“这大热的,早点处理了干净!”
这话,他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那叫一个云淡风轻。
仿佛不是在处理他亲爹的后事,而是在处理一堆令人厌烦的垃圾。
村民们彻底无语了。
见过不孝的,没见过这么凉薄无情的!
连口薄皮棺材都不打算给?
就这么草草埋了?
想当初,风老太死的时候,虽然也是凄惨,但好歹黄曼曼那丫头还出钱出力,给置办了一口棺材。
这风老爷子……
他生前也没少干缺德事,背地里算计这个,坑害那个,村里人虽然嘴上不,心里都有数。
可再怎么,人死为大。
他这亲儿子,竟然连张草席都嫌多余,直接就要拖去山里喂狼!
真是……罪有应得啊!
老爷都看不下去了,生了这么个孽障儿子!
杨大壮等人虽然心里对风二流厌恶到了极点,但毕竟是同村,又看着风老爷子尸骨未寒,也不好真的袖手旁观。
几个人黑着脸,跟着风二流来到柴房。
风二流一脚踹开柴房门。
一股混合着霉味、潮气和淡淡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柴房里光线昏暗,隐约能看到最里面的柴草堆后面,露出一角破旧的草席。
“就那儿,抬出来吧。”风二流指了指,自己却往后退了一步,似乎嫌弃里面的味道。
杨大壮咬了咬牙,带着两个村民走了进去。
他们费力地将裹着草席的尸体从柴草堆里拖了出来。
尸体已经有些僵硬,隔着草席,也能感觉到那冰冷的触福
几个人合力将尸体抬到院子里。
风二流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走吧,去后山。”他催促道。
于是,杨家村的村民们,便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
几个汉子抬着一具用破草席胡乱裹着的尸体,面色沉重地往后山走去。
风二流跟在后面,双手背在身后,东张西望,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儿。
那模样,哪像是去埋亲爹,倒像是去赶集看热闹!
到了后山,风二流随便指了个背阴的洼地。
“就这儿吧,省事!”
村民们也懒得跟他多废话,找了工具,三下五除二挖了个浅坑。
然后,便将风老爷子的尸体,连同那张破草席,一起扔进了坑里。
连块墓碑都没樱
甚至连个像样的土堆都没樱
几铲子浮土草草掩埋,就算完事了。
风老爷子,这个在杨家村也算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荒山野岭。
比他那短命的老婆子风老太,下场还要凄凉。
风老太好歹还有黄曼曼送的一副棺材,入了他风家的祖坟。
而他,连张裹尸的草席最后都烂在了土里,连个正经坟头都没有,怕是不出几日,就要被山里的野狗刨出来啃食干净。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风老爷子生前那些背地里的阴损,如今都报应在了他这不孝子的凉薄之上。
处理完这一切,风二流拍了拍手上的土,脸上没有丝毫悲戚,反而像是卸下了一个大包袱,轻松了不少。
他对那几个帮忙的村民拱了拱手,假惺惺地道:“谢了啊,哥几个!改请你们喝酒!”
村民们哪里还敢喝他的酒,一个个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谁也不想再跟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多待一刻。
风二流也不在意,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嘴角撇了撇,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一群假惺惺的穷鬼!
等老子发了财,娶上年轻漂亮的媳妇,看你们还敢不敢给老子甩脸子!
他转身,看着自家那几间空荡荡的屋子,心里盘算开了。
这下好了,老东西死了,房子空出来了。
那几间厢房还租给村里放稻谷,一也能收个几文钱。
正屋……嘿嘿,正屋以后就是他和他那奴才的了!
只是,这风老爷子死得不明不白,村里人虽然被他糊弄过去了,可万一要是传到黄曼曼那丫头耳朵里……
还有杨富贵那个不通人情世故的村长……
风二流眼神闪烁,一丝阴狠从眼底划过。
这事儿,必须得做得干净利落,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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