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洛宵搁下酒盏，“不知二位是哪个院子的主子？我好见礼。”
四周食客纷纷侧目。
“长成这样竟然是辰王府的？辰王府的门槛竟然这么低了吗？”
两人面红耳赤。
他们只是负责杂役的，低等仆从，哪敢冒充主子？
“我虽没进辰王府，倒是在平阳侯府当了护卫。”
洛宵指尖轻叩桌面。
“二位这般仗势欺人，不知辰王殿下可知晓？
当年殿下平定南疆时，最恨的就是狗仗人势之辈。”
“得好！”
二楼突然传来清朗的喝彩。
众人抬头，只见一位锦衣男子，凭栏而立。
腰间玉带，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正是微服私访的辰王本人！
扑通!
两个辰王府的家丁，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洛宵眯起眼睛。
酒盏里的残酒，微微晃荡，映出他骤然锐利的目光。
两名倒夜桶的杂役，膝盖直发软。
他们曾在清理秽物时，远远望见过辰王。
此刻那张不怒自威的脸，近在眼前。
吓得他们话，都不利索。
“王...王爷！”
洛宵差点笑破肚皮。
这两蠢货，扯着虎皮当大旗，哪想到正主就在楼上！
那两个壮硕汉子，竟抖得腰间革带哗哗作响！
走后门进来的夜香工身份，若被拆穿！
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们肥硕的身子挤成一团，活像两只受惊的鹌鹑。
辰王虽近年因旧伤退隐。
但当年也是沙场征战里，杀出来的煞星。
此刻他腰间玉珏，随着下楼叮当作响。
他掌心发力，栏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本王府上，何时养了你们这等货色？”
辰王声如洪钟。
嘭！嘭！
两个杂役顿时瘫软在地，额头磕得砰砰响。
辰王嫌恶地瞥了眼，这俩活宝。
转头对洛宵时，却目露赞赏。
“兄弟倒是明白人，没把这两坨污秽之物跟本王扯上干系。”
忽然眯起眼睛：“只是...你来应征过？”
“回王爷，应征护卫和杂役都未成，这才去了平阳侯府。”
洛宵抱拳应答，绝口不提落选缘由。
他心知肚明。
辰王府这潭水，怕是比侯府还深。
辰王突然暴起青筋，越看越气，猛地拍案。
“那群狗眼！”
围着洛宵转了两圈。
“来我辰王府当护卫统领，月俸二十两！如何！”
洛宵嘴角微抽。
若早半月的话。
想起今晨大姐，摔茶盏时涨红的脸！
只得苦笑：“承蒙王爷抬爱，的在侯府...待得舒坦。”
“好吧，王府竟然连初试都没让你过？”
辰王被拒绝也没有懊恼。
只是突然间抓住关键，眼中寒光乍现。
见洛宵默认，辰王眼角微微抽动，忽然抚掌轻笑。
“妙极！”
蟒袖一甩转身就走，“看本王不扒了，这群酒囊饭袋的皮！”
待辰王走远，洛宵招呼二。
“劳烦，把菜热热。”
他慢条斯理啃完，红烧蹄髈，浅酌数杯后便起身返程。
刚进院就觉气氛诡异。
他那包袱，孤零零挂在梧桐枝头。
十余名护卫聚在廊柱旁，低声交谈！
谷管家背着手，立在月亮门前，笑得像只老狐狸。
“洛护卫回来了？”
谷管家声音拔高八度，“侯爷请您移居东跨院，方便指点武艺。”
满院哗然。
张博立刻踹了下，阴阳怪气的同僚一脚。
“某些人放屁，也不看黄历！”
转头屁颠屁颠地接下包袱，“萧哥，我给您带路！”
洛宵与谷管家，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什么“指点武艺，分明是要商议，那桩荒唐事的善后。
他按住腰间暗袋，那里装着今早按过手印的。
“苟富贵...”
张博搓着手凑过来。
“勿相忘。”
洛宵拍拍他肩膀，抬眼望向主院飞檐。
那屋檐上蹲着的石狮子，龇牙咧嘴。
石狮子的影子，斜投在青砖上，恰笼住他半幅衣角！
“苟富贵，勿相忘。”
张博搓着手，黝黑的脸上堆满憨笑。“我大字不识几个，认得的字，掰着指头都数得清。
洛大哥，老侯爷这么器重你，段老五那厮，怕是要气得跳脚！”
洛宵嘴角微扬。
这傻大个连俗语，都不利索，却比那些满肚子，花花肠子的强上百倍。
想到自己走后，张博要独自面对，段老五的刁难。
他重重拍了拍对方肩膀：“放心，忘不了你。”
穿过月亮门，眼前豁然开朗。
老侯爷的院落，清幽雅致。
东厢房里崭新的红木床榻，泛着暗红光泽。
墙边兵器架上，寒芒闪烁。
洛宵的手指在案几上一划。
没有半点灰尘，显然是新布置的。
“洛护卫看看还缺什么？”
谷管家笑眯眯地搓着手。
“侯爷的意思是，暂且照常当值，等时机成熟再...”
“再按戏本演？”
“洛宵挑眉。
“老侯爷与我‘相见恨晚’。
又因我父母双亡身家清白，索性招为赘婿延续香火？”
谷管家竖起大拇指：“通透！”
两人正着，忽听“铮“的一声。
那柄六尺余长的镔铁画戟，被老侯爷拍得嗡嗡作响。
“臭子，离我的命根子远点！”
银发老者虎目圆瞪，活像护食的老虎。
洛宵讪笑着后退半步。
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妇人，掀帘而入。
侯老夫人虽年近古稀，步伐却比年轻人还矫健。
老夫人佯装整理他衣领时，手指暗暗发力。
“瞧瞧这筋骨。”
老夫人眼睛发亮，手指在青年结实的肌肉上，按出凹痕。
“腰细腿长，一看就好生养！”
“噗——”
谷管家憋笑憋得老脸通红。
老侯爷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滚去备茶！”
待闲人散尽，二老领着洛宵，穿过假山。
豁然洞开的月门后，大片海棠争奇斗艳，暗香浮动。
花海尽头立着个娉婷身影。
朱嫣儿鬓边别着金丝海棠，衬得她肤若凝脂。
“为何应下入赘？”
老夫人突然发难。
老侯爷急得直扯她袖子，却被一记眼刀钉在原地。
洛宵望着满园春色，声音沉静。
“女子名节重逾性命，既是我惹的祸，自当负责到底。”
他转头直视二老。
“只求一事。
赘婿也是婿，望侯府给我应有的体面。”
“好！好！好！”
老夫人连赞三声。
突然朝花丛喊道：“嫣儿，还藏着作甚？”
朱嫣儿缓步而来。
洛宵才发现，她头上的海棠原是金丝所制。
花瓣层叠如云，花蕊间缀着细碎玛瑙。
随着莲步轻移，竟比鲜花，还要娇艳三分。
“这花可稀罕着呢。”
老侯爷意味深长地捋须。
洛宵绕着少女踱步一周，忽然俯身轻嗅。
“这金丝海棠，虽巧夺工，却不及姐眸中半分神采！”
温热呼吸拂过耳畔。
只见朱嫣儿突然侧过脸去，发间金丝海棠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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