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日后,各道的初步汇总奏报,已经到了御书房。
皇帝李庆已经看了一遍,却又拿起李贞川陕道的密报,沉默一会儿,又踱了几步,终于忍不住怒骂:
“哼,酷烈有余,王道不足。”
“如此行事,邪癖误国!”
啪的一声,
他猛拍案桌。
此时,
只有萧羽一人侍驾,赶紧:
“陛下,可查税本来就如此啊……”
“况且,雍王如今在朝中颇有根气……”
哼!
李庆怒哼一声,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李贞抓的都是些抗税的豪强大户,言之凿凿,让他也挑不出什么硬伤。
再者,
因为杨忠驭下无恩,李贞投机取巧,已经得到朝臣一大批三四官员的支持。此时要动他,还免不了伤筋动骨……
唉……
长叹一声,
他又拿起江南道的密报,心中宽慰不少——
这个莽撞长子,也终于会用巧劲了……
其实在他心里,英武勇气才是首要的,只可惜李泰虽有勇气,却没有头脑。
今日看了他的“减半征收”,心里再次对李泰看高了三分。
萧羽含笑:
“陛下,定王的减半征收,限时缴纳,也堪称良策啊……”
嗯嗯,
“这个老大,总算是知道拐弯了……”
李庆笑了笑,又:
“萧羽啊,你,此次哪个皇子胜出啊?”
萧羽上前一步,笑着:
“陛下,诸位殿下此次查税,各有手段,成效亦显。”
“只是,此事关乎国朝税赋之根本,是否应召诸位殿下回京,详议之后,再定长久之策?”
嗯嗯,
李庆微微颔首:“萧卿所言甚是,待他们回京,再行廷议。”
他顿了顿,手里拿起京畿道的密报,又:
“老四闹腾了那么久,整个京城都炸锅了……”
“本以为没有多少功效,却不料能收那么多……”
“萧羽啊,你看?此法妥当否?”
萧羽却哈哈一笑:
“陛下日理万机,不涉蠢,故而不知其妙。”
“臣年少之时,也曾……咳,也颇好赌。”
“这‘税彩’之法,看似荒诞,实则深谙人性。”
“十抽其一,已是让人心痒难耐。”
“后来对农户更是‘十抽其二’,那更是烈火烹油,谁人能挡?”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逐利之心,人皆有之啊。”
“臣一听闻‘十抽一’,便已料到,此事必成!”
“哈哈哈!”
李庆大笑,又:
“然而,此法是否长策呢?”
萧羽想了想,直言不讳:
“臣不知。”
……
杨忠府内,灯火通明。
杨忠、韦进、许宗几位科举党的核心人物,正围坐一堂。
查税密报,摆在了案头。
韦进与许宗二人,尚在低头细阅手中的卷宗。
杨忠却忽然:
“这段时日,京城里闹腾得那般厉害。”
“所有人都以为,那不过是骏王殿下在胡闹罢了。”
“结果呢?”
“诸位且看看这份汇总。”
“一千三百万两!”
“京畿道积欠税款,已然收上了足足九成啊!”
此言一出,韦进和许宗皆是悚然一惊,猛地抬起头来。
是啊!
两人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近些时日京城街头巷尾的景象。
几乎都有人燃放鞭炮,那噼里啪啦的声响,几乎成了京城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他们也曾派人去打探过。回报上来的消息,都是什么“税彩”。当时以为只是噱头,谁曾想,竟有如此奇效?
两人挑出京畿道密报,仔细看了一遍,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彩头,就让人心服口服地交税?
杨忠嘿嘿一笑,喟然:
“李然此策,看似荒诞不经,实则妙到毫巅。”
“其真正的难点,在于分寸!”
“十户之中,究竟有几户能够中彩?彩金几何?”
“这些细节,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啊!”
“给少了,诱惑力不足,百姓未必动心。”
“给多了呢?固然能吸引人,但税款必然大受损失,且少不得要被御史攻讦。”
嗯嗯!
韦进深以为然,点头:
“确实如此。”
“我细看了,骏王殿下针对工商税户,设的是十抽一,而对那些农户,则更为优厚,竟是十抽二……”
“可见并非胡闹,而是深思熟虑啊……”
对!
许宗也:
“我的人回报,骏王也曾向梅毅调兵……”
“那些农工商户,固然被彩金所诱,但心中畏惧兵丁,恐怕也不可忽视啊……”
嗯嗯。
三人一起点头,均感对这个李然,一直都低估了。
聊了一会儿,韦进又开口了。
“此次李然再次大获全胜,看来这夺嫡之势,已然分明了啊。”
许宗深以为然,附和:
“杨公,依我看,我等是否也该明确表态,支持骏王殿下?”
杨忠闻言,却只是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然后缓缓摇了摇头,忽然反问:
“你们,当真没想过安王李恪?”
啊?
谁?
此言一出,韦进与许宗皆是一怔。
“安王李恪?”
韦进急忙:
“杨公,上次他奉命防守朔州,却有明显放水之嫌。”
“皇上虽然明面上未曾多言,但心中,恐怕早已对他生出不满了。”
“这,这也能?”
杨忠淡淡一笑,放下茶盏,娓娓:
“然则,夺嫡之争,在乎这个吗?”
又是一句反问。
这?
韦进与许宗一时语塞,想了一会儿,只能默默点头——
确实,纵观史书,储位之争向来是你死我活,残酷无情。
莫只是守城放水,便是通敌卖国也屡见不鲜,又怎么会在乎这么一点事?
嗯……
杨忠点点头,又:
“老夫在晋州,曾有一个得意门生。”
“他不久前回报,那安王李恪,表面上看似波澜不惊,与世无争。可私底下,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啊。”
啊?
狠角色?
韦进与许宗听得心头一凛,不由自主地凑近了些。
“我那门生,他所过之处,那些地方大户无不纷纷主动投效啊……”
“老夫也奇怪,怎么会这等事?我那门生却,李恪手底下豢养着一帮亡命之徒,个个杀人不眨眼。”
“若是遇到不肯顺从的,便趁着夜深人静,直接摸进人家府邸,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啊?”
韦进和许宗同时失声惊呼。
“竟有此事?”
杨忠缓缓点零头,接着:
“这个李恪,骨子里是个嗜血的狼崽子,只是藏得深罢了。”
他站起来,踱了几步,缓缓:
“如今李然势头太盛,也需要有人能压一压他的锋芒……”
“我看,这李恪,倒是个狠角色,也许可以压一压李然……”
嗯嗯!
两人重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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