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百里麦青青
张轩与罗玉娇的儿女情长，不过是乱世之中简单的点缀。
崇祯十六年，三月初七。张轩与曹宗瑜在汝宁城南门处，左右骑士都在百步之外，只有曹宗瑜与张轩并缰而立。
“我还是不赞成你去冒这个险。李自成在崇祯十四年也不过几百骑而已，不过三五年之间，就拥百万之众，而今你也有汝宁一地，有汝宁军。只需安心发展三五年，未必比他李自成差，何必这么急啊？”曹宗瑜道。
“时势异也。”张轩叹息一声，道。
李自成能有今日之势，固然有李自成自己的能力，但也少不了时地利的照顾，而如今的局面与崇祯十四年迥异，根本不可能相提并论。张轩每次推敲，都觉得如果不能南明弘光元年，占据形胜之地，只能被清军赶到福建，两广，云贵，等残山剩水之中，苦苦挣扎。
国手下棋，先争势，形势一去，想要翻盘，就千难万难了。
曹营的重要性就在这里，曹营实力能让张轩省去数年时间， 插足下棋局。
“我已经的很明白了，再争论没有意义了。”张轩道。
曹宗瑜冷哼一声，没有话。
的确，张轩与曹宗瑜就这一件事情，已经争论了好久，张轩无法服曹宗瑜，曹宗瑜也无法服张轩。
“不过，凡是未虑胜，先虑败，我如果回不来了。”张轩道。
“知道危险还去。”曹宗瑜闷声闷气的道。
张轩郑重的道：“我这番基业，就送给曹兄了。”
曹宗瑜忽然冷笑，道：“你以为我曹宗瑜是何等样人，贪图你这万把人马吧？”
“不。”张轩道：“我只是想我的事业能流传下去，也不枉我在乱世之中，拼死一场。”
“放心。”曹宗瑜道：“我即便是想继承，你临颍营中的张氏子弟也不允许的，不过，你如果真得折进襄阳城，我就拥立罗玉娇为主，从临颍张家为你过继一个孩子，按你原本的计划，南下投奔张献忠。想办法占据一处临海的地方，内练精兵，外营海贸，实在不行，就扬帆出海，在南洋占据一块地方。”
“多谢。”张轩道：“如果不佑我，玉娇就拜托了。”
“呵呵。”曹宗瑜头一歪道：“你的媳妇，可不是一个易于之辈啊。”
张轩顺着曹宗瑜偏过的地方看去，却见罗玉娇一身白衣，站在城头之上，犹如冯虚御风的，姑射仙子。捏着一片柳叶，轻轻的一吹。悠扬的声音缓缓的弥漫开来。
一股无形的力量一下子抓住了张轩的心。
“我好想留下来。如果能与玉娇生活在现代，哪怕做一个朝九晚五的职员，我也心甘情愿。那时候没有这么多生死离别，没有这么多不得已，那该多好啊。”这个念头缓缓的在张轩的心头弥漫开来。
“其实你现在还可以选择留下来。”曹宗瑜看出张轩的不舍道。
“哈哈哈。”张轩大笑道：“有些事情，明知道危险还有去做，因为我最怕的不是危险，而是无能为力。”
如果不在清军南下之前，积蓄出足够的力量，当清军南下的时候，他所面对的恐怕只有无能为力了。
“曹兄保重。”张轩对曹宗瑜一抱拳，道：“我去也。”
张轩一拉缰绳，纵马向南而去了。
早已等待在一旁的罗岱所部千余骑，再加上杨山的随从，已经袁时敏等数骑，卷起滚滚的烟尘，向南而去。
“保重。”张轩的眼角流下一滴泪，卷入滚滚烟尘之中，瞬息之间消失不见。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张轩去襄阳的路线是，从汝宁到确山，确山往西进入山郑经过竹沟镇之后，就要翻过一座山。
这座山并不是太大，却是淮河流域与长江流域的分水岭，在这个时代，也是汝宁府与南阳府的然分界线，当地人似乎称之为大狐山。
翻过此山之后，走不了多久，就来遇见一条从东往西流的河流，这一条河就是泌水支流，而泌水又是汉水支流，显然是进入了长江流域。
泌阳县也就遥遥在往了。
沿着泌水南下，没有多长时间，就是唐县了。
看着唐县有些熟悉的城墙，张轩忽然想起帘初的郡主，心中只有微微一叹，有些酸楚，却不知道给何人，只能在自己心中暗道一声：“对不起。”
唐县的情况的与之前大大不同，城门之处有不少百姓出入，见了大队人马，虽然还有惶恐之色，但没有躲避的样子。
由于赶路要紧，故而张轩也没有入城休息，千余人都在城外歇马。
张轩远远的看见一个老丈，翻身下马，走了过去，道：“老丈，有些事情吗，生想请教老丈。还请老丈留步。”
老丈一看张轩身边的侍卫，也不敢反抗，道：“大人，想问老儿什么，老儿都。”
张轩见老丈言语之间，还是有一些害怕。
张轩笑道：“老丈姓什么？”
老丈道：“贱姓唐。”
“今年贵庚？”张轩问道。
“四十有二。”老丈道。
张轩深深看了这老丈一眼，还真没有发现这位唐老丈已经才四十二岁了。
几句闲聊，唐老丈似乎放松下来了，张轩这才切入正题了，道：“今年的庄稼如何啊？”
一提起庄稼，唐老丈笑了，道：“今年的雨水不错，应当是一个丰年。”
张轩一听，道：“哦，前几日没有下霜吗？”
“没有，倒是冷一两，但是专门瞅瞅并没有下霜，老爷保佑。”唐老丈道。
不过相隔数百里，气就如此不同，张轩只能微微一叹，也不知道是南阳盆地外面山脉遮挡了寒流，还是这里太靠南了一点。
张轩也没有纠结在这一点，问道：“去年冬麦种得多吗？”
“多，官军不敢打过来，只听西边过兵了，这里没有怎么过兵，闯王又免了粮。故而种得很多。”唐老丈拄着手里的锄头，手指一挥，将沿河一大片给圈进去了，道：“这一大片都种上苗，连起来有数百里。”
张轩顺着老丈手指的方向看去，极目远望，似乎看不见麦田的尽头。他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这种在后世寻常看见的景色，却是这个时代最美的景色。
没有之一。
“元海，给这个老丈看赏。”张轩道。
“是。”张元海立即掏出一锭银子送给老丈，唐老丈立即千恩万谢的去了。
这一锭银子对普通人家来，是几乎一年的收入了。银子绝对不像电视里面寻常可见。
张轩暗道：“看来，在劝农之事上，不仅仅是张质做得不错，牛金星做得也不错啊。”
的确如此，治理地方是很多文饶拿手好戏，张质固然是一个好官，但却也不是什么惊世之才，张质能做到的。牛金星以及李自成那些幕僚们也能做到。
唯一的问题是，李自成占据的地盘虽然不，但是真正能有效利用，也就在南阳盆地之中这一点而已。
看到这场面，张轩对郡主的歉意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变淡了。
只是一想到好景不长，这一次襄阳之行，就是要与李自成决裂的，张轩不知道怎么的，心中忽然惆怅起来。暗道：“如果我不是罗汝才的女婿，这李自成未必不是可以辅佐之人。只是现在---”
张轩充分的理解了什么叫做各为其主。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张轩道。
在张轩的督促之下，千余马队急速南下，襄阳城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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