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明失其鹿，岳父其有意乎？
第二日，刚亮的时候。
张轩与罗玉娇推门而出，就见杨山站在门外，身上夜露深重，看上去已经是站了好久了。
罗玉娇心职咯噔”一下，一把抓住了张轩的衣服。
张轩安慰的拍拍罗玉娇手，让他松开。
杨山道：“张兄弟，掌盘子让你去一趟。”
张轩道：“好，我这就去。”
罗玉娇想和张轩一起去，却被田大娘一把拦住了，道：“姑娘，掌盘子让你好生待着。”
罗玉娇道：“大娘，我---”
“哎---，姑娘啊，你就是去又有什么用啊？只是白白让掌盘子生气而已。”田大娘劝慰道。
罗玉娇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依旧不愿意离开张轩，她唯恐他们这一分离，就是他今生今死的永别了。
张轩回头道：“你放心，没事的。”
张轩转过头来，对杨山道：“杨大哥，请。”
罗汝才的房间之中，没有其他的人，只有罗汝才自己，此刻他心中满心不是滋味。
这一切他早有预料，但是为什么当事情真的发生之后，他还是有一种自己家的白菜，被张轩这一头猪给拱聊感觉，满心的火气不知道向谁发，大半夜辗转反侧，没有怎么睡觉。
此刻见张轩过来，根本不给张轩什么好脸色，道：“你还敢过来，不怕我杀了你吗？”
张轩鼓足了勇气，道：“婿拜见岳父大人，虽然我与玉娇之事，实属非礼，但是事已如此，还请岳父大人成全。”
罗汝才冷哼一声道：“你拿什么来让我成全？你不知道我成全你了，曹营与闯营之间的关系就要被破坏，你有什么自信，能比得上刘宗敏。”
“刘宗敏果然是猛将，但是岳父手下，也不缺这样的猛将，岳父缺少的是给指明方向的谋士，不才，正是当今下第一流的谋士，下大势，就在指掌之间。”张轩努力的为自己脸上贴金。
不过细细来，张轩所言的，也不完全是假的，的确，当今局面，也只有他后世之人，从历史下游看得最为清楚了。
罗汝才道：“ 大言不惭，如果你真有本事，何必来我这贼窝之中，何不去考进士，中状元。”
“明廷是家中枯骨，有必灭之道，我又为什么要考进士，要做亡国之臣吗？而且朝政腐败，进身之道，都被势家掌握，我即便是想考进士，也没有分钱。”
“那你就来我这里买弄？你且，明廷有什么必灭之道？”罗汝才道。
“自从万历年间到现在，北方蝗旱不断，故而是各地水利工程，都已经年久失修了，但也有气候的原因，我查阅史记，每每数百年间，中原都有一段时间返寒，这一段时间或几十年，或百余年。而现在看来，这数十年正处于这个返寒期，故而北方严寒，时不调，灾害频繁发生，以至于庄稼不作，民不聊生，此乃上要灭明廷也。”
此言一出，罗汝才陡然而惊。
他从来没有听人从这个角度谈论明朝的灭亡，一时间有如闻黄钟大吕之感，心中震撼非常，其实他已经决定张轩够不错了，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张轩还能给他这样的惊喜，立即道：“杨山。”
“属下在。”杨山从门外进来道。
罗汝才道：“所有人不能近大帐百步，近则皆斩。”
杨山道：“是。”
外面立即传出铁甲碰撞的声音，守在外面的甲士全部离开，在百步之外，守护着这里。
“可有凭证？”罗汝才道。
“如果岳父想知道，我自然能给岳父找出凭证来，去砍一颗，千年大树，看树的年轮，但凡寒地动，树木长的就慢，年轮也就细密，但凡暖春融，树木长得就快，年轮也就疏阔，就可以看出其中规律，当然了从史书之中，也能找出凭证。不过，今日我等也不是做学问，我的对与不对，岳父细细想想，这几十年来，是不是越来越冷。”张轩道。
罗汝才本没有这个感觉。但是被张轩一挑明，立即感觉正是如此，他有这种感受。
“而大明数百年来，人口繁衍，早已变成了人多地少之势，北方之地，不足以养北方之民，京师百万之众，全部离开漕粮，依靠江南，而江南之地，靠着开海通商，卖货物于外洋，重桑麻而轻粮食，当初江南之粮可以供应下，而如今江南的粮食几乎不能自己，必赖湖广之粮，如此从整个下之看，大明的粮食不足，已经很明显了。地力不能尽养人。是地灭大明也。”张轩道。
实在，张轩也不愿意这样话，有几分装神弄鬼的样子，但是没有办法，这个时代的人，喜欢听这样的话，故而张轩只能这样。才能引起罗汝才的重视。
罗汝才心中惊叹之极。
这些东西很多人有感觉，但是没有总结出来，但是罗汝才却不在此列，罗汝才或许在征战之余想过，大明到底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一步的，但是这两条前者他想过，不过没有张轩的那么具体。但是第二条完全没有感觉。此刻听得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张轩乘热打铁的道：“而这两者都还有挽回的余地，但是最重要是大明自取灭亡。岳父，可知道张太岳，张相公？”
罗汝才道：“知道。”
张居正的所在时间段，与罗汝才相差不远，也不过是几十年而已，就好像是我们与建国时期的人相差的时间不错。
“张太岳为人为政，且不去，但是张太岳是唯一看到了大明危机，以致力于救亡的大臣，但是张太岳有一个什么下场？”张轩冷冷的道：“抄家流放，老父被生生饿死。如此下场，足以让下臣子警惕，但凡想救国之人，要先想想自己家饶下场，如此一来，大明之亡就已经是必然了，果然在张太岳之后，大明江河日下。一日如一日了。”
“当然了，之后大明也不是没有机会的。”张轩道：“崇祯初年的民乱，尚且有镇压下去的机会了，但是崇祯加三饷，下崩溃就无法挽回了，岁收之中的猫腻，岳父比我明白的，上面加的一钱，下面就要交上一两，再加上大明官员的德行，他们层层分润，在朝廷手中有几百万两，但在整个征收之中，至少要收了数千万两之多。以下之大，也不够如此之数。”
“且这钱粮收上去就能尽用了吗？单单拿军饷发下去的流程来，兵部发饷从来没有足额的，下面层层分润，到了将士手中，根本是十不留一。如此以来将士如何能打仗啊？”
“举国之财，万万之数，上逼得无数人家破人亡，下不过练两三支不能战之军，大明之患首在钱粮，而偏偏大明就是一个没底的桶，你就是倒入亿万之财，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这是人之亡明也。”
“呵呵。”罗汝才的脸色苍白，道：“贤婿有一句话错了，大明将士所领的军饷，除非是将领的家丁，从来不是十不存一，而是一点没有，徒徒饿死而已。我麾下有不少将士都是官军出身，最了解不过了。”
张轩听罗汝才“贤婿”两字，心顿时放在肚子里面了。他知道罗汝才接受了他这个毛脚女婿。不过，他的话还没有完。。
“明失其鹿，岳父其有意乎？” 张轩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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