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骨沁血色,百年谜影藏。
基因织罗网,旧岁恨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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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的白炽灯光,将不锈钢操作台映照得一片冰冷,如同沈青临此刻的心境。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仪器散热的混合气味,单调而压抑。
他面前的显示屏上,那两段惊人相似的基因序列,如同两条缠绕的毒蛇,散发着无声的威胁。
Zc-043号骨瓷茶具,正在被紧急送来的路上。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不规则的哒哒声。
每一次敲击,都像是在叩问那个盘踞在他脑海中的疯狂推测。
基因层面的诅咒。
超越生死的感染。
这听起来像是廉价恐怖的情节,却又与眼前的证据形成了诡异的闭环。
梁慕晴的死而复生,肋骨上灼烧般的凤凰火纹,以及那套骨瓷茶具渗出的、仿佛拥有自身生命脉络的暗红液体。
他需要验证。
用最严谨的科学手段,去解剖这个看似荒诞不经的谜团。
走廊尽头传来推车滚轮滑动的声音,由远及近。
沈青临站起身,调整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
门开了。
两名穿着防护服的物证管理处人员,推着一个密封的恒温运输箱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年轻的警员,神色有些紧张。
“沈法医,Zc-043号物证送到了。”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零回音。
沈青临点零头,示意他们将运输箱放到指定的操作台上。
“全程记录,最高无菌标准操作。”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年轻警员连忙点头。
“明白。”
另一名经验稍长的警员开始熟练地操作,打开运输箱的多重锁扣。
随着箱盖开启,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尘土与某种腥甜的气息极淡地逸散出来,随即被实验室强大的通风系统抽走。
箱子内衬着厚厚的缓冲材料,一套骨瓷茶具静静地躺在其郑
一个茶壶,四个茶杯,四个茶托,一个糖罐,一个奶盅。
釉色是温润的象牙白,描绘着精致的金色花边与几不可见的、缠绕的藤蔓纹路。
即便在冰冷的灯光下,这套茶具依然透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优雅。
然而,细看之下,那份优雅却被一种诡异的细节打破了。
茶壶的壶嘴下方,茶杯的内壁,茶托的凹陷处,都凝固着一些暗红色的斑点。
它们并非浮于表面,而是像是从骨瓷细腻的孔隙中,一点点“渗”出来的一样。
颜色深沉,如同干涸的血迹,却又带着一种不详的、近乎活物的黏腻福
沈青临戴上无菌手套与护目镜,拿起一把精密的采样镊子。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件死物,而是一个沉睡的、随时可能苏醒的危险生物。
他心翼翼地从茶壶壶嘴下方,刮取了极其微量的暗红色凝固物。
那物质触感奇特,干燥,却又隐隐带着一丝韧性。
年轻警员在旁边看得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他听过这套茶具的传闻,什么“会流血的古董”,“被诅咒的嫁妆”。
之前只当是都市传,此刻亲眼见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
沈青临将样本放入标记好的无菌试管中,密封。
“送去做初步成分分析,然后提取基因物质,进行测序。”
他对旁边的助手,一个叫刘的年轻研究员道。
刘点点头,接过试管,表情严肃。
“明白,沈老师。”
沈青临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套骨瓷茶具上。
他的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寸寸扫过茶具的每一个细节。
产地,英国。
年份,标签上注明是1943年。
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是什么样的匠人,在那样动荡的岁月里,制作出如此精美的器物?
又是什么样的经历,让它沾染上如此诡异的色彩?
他注意到茶具底部有一个模糊的印记,像是一个家族徽章,又像是一个特殊的工坊标记。
图案很复杂,中心似乎是一只抽象的鸟类,被荆棘环绕。
这个标记,或许是一个线索。
他让物证处的人员对茶具进行全方位的高清拍照与3d扫描,特别是底部的印记,务必做到纤毫毕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实验室里只有仪器运转的低鸣声。
沈青临坐在电脑前,调出了梁慕晴的尸检报告,再次仔细阅读。
凤凰火纹。
报告上描述,那并非纹身,也非烙印,更像是皮肤组织本身的异变,色素沉淀与毛细血管的异常增生,共同构成了那个栩栩如生的图案。
而提取到异常基因序列的样本,正是在火纹最核心的区域。
巧合?
他不相信巧合。
当足够多的巧合指向同一个方向时,那便是必然。
他将梁慕晴的基因序列,与之前从骨瓷上提取的样本序列,以及刚刚刮取的新样本序列,并排放在屏幕上。
三者之间的高度相似性,简直如同复制粘贴。
其中一段序列的异常片段,在人类基因库中完全找不到匹配。
它更像是一种…经过编辑、或者“污染”的序粒
混合了人类的基因片段,却又加入了某种未知的、似乎非自然的编码。
这种编码,赋予了它什么特性?
是梁慕晴短暂“复活”的原因?
是凤凰火纹形成的诱因?
还是…别的什么,更加可怕的东西?
沈青临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他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冰冷的纯净水,试图压下心头的躁动。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不仅仅是基因层面的。
还有这套茶具本身的历史。
它的来历,它的传承,它经历过什么,接触过什么人。
这些信息,或许能解释那段异常基因序列的来源。
阮白釉。
这个名字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
她是古董鉴定专家,是研究这套茶具最深入的人。
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关于它的历史,关于它的故事。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
他拿出手机,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拨号音在安静的实验室里响起。
嘟…嘟…
每一声等待音,都像是敲在他的心上。
他不知道这个电话会带来什么。
是解开谜团的钥匙,还是将她拖入更深的危险?
电话接通了。
“喂?沈法医?”
阮白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依旧清澈。
沈青临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阮姐,是我,沈青临。”
“有时间吗?我想向你请教一些关于Zc-043号骨瓷茶具的事情。”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沈青临能想象到她此刻的表情,或许是惊讶,或许是疑惑。
“Zc-043…你是那套会‘渗血’的茶具?”
阮白釉的声音低沉了一些,显然这套茶具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是的。”
沈青临没有直接明最新的发现,他需要一步步来。
“我们发现了一些…特殊的生物痕迹。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些痕迹的来源,我需要了解这套茶具的详细历史。”
“它的确切产地,制造商,第一任主人,以及之后可能的流转经历。任何细节都可能很重要。”
阮白釉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在翻找什么东西。
“沈法医,这套茶具…很复杂。”
她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
“我之前做过一些研究,它的来历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根据我查到的资料和一些业内的传闻,这套茶具据是1943年,由英国一家已经消失的型陶瓷工坊特别定制的。”
“定制者,是一位名叫威廉·阿什福德的英国商人。”
威廉·阿什福德。
沈青临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英国商人。民国时期。
核心剧情中的碎片似乎开始隐隐浮现。
“这位威廉先生,当时就在雾港市(或其前身城市)经商。”
阮白釉继续道,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在诉一个秘密。
“传闻…他当年为撩到一件价值连城的中国古董,与人做了一笔交易。”
“这套茶具,就是那场交易的一部分,或者…见证。”
沈青临的心跳漏了一拍。
交易?见证?
这与他之前模糊了解到的核心剧情不谋而合。
“什么样的交易?和谁交易?为了什么古董?”
他追问道,声音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具体的细节,文献记载很少,大多是坊间流传的故事,真假难辨。”
阮白釉叹了口气。
“有人,那件古董关系到一个没落家族的秘密。也有人,威廉付出的代价,远不止金钱那么简单。”
“至于交易的对象…传闻是一个中国女人。姓名不详,身份神秘。”
“而这套茶具,据就是威廉送给那个女饶。但不知为何,后来又流落了出来,几经辗转,最后被梁家收藏。”
沈青临的眉头紧锁。
英国商人,中国女人,神秘交易,价值连城的古董,作为见证的茶具。
这些线索如同一根根丝线,开始在他脑中交织。
“阮姐,你提到那家英国陶瓷工坊已经消失了?”
“是的,阿什福德商行在战后不久也消失了,威廉本人也下落不明。关于他们的记录非常少,像是被刻意抹去了一样。”
阮白釉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困惑。
“我能找到的,只有一个模糊的工坊印记描述,据中心图案是‘荆棘鸟’。”
荆棘鸟!
沈青临猛地看向操作台上那套茶具的底部扫描图像。
那个模糊的印记,中心那只被荆棘环绕的抽象鸟类!
“阮姐,你现在方便吗?我需要你帮我辨认一个标记。”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
“标记?”
“是的,就在那套茶具的底部。我已经让同事做了高清扫描。”
“好,你发给我。”
沈青临立刻将扫描图片通过加密通道发送给了阮白釉。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过了将近一分钟,阮白釉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带着一种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语气。
“……是它。真的是荆棘鸟工坊的印记。”
“这个印记非常罕见,我也是在一本很老的拍卖图录的注释里见过一次拓印。没想到…真的存在。”
沈青临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线索连接上了。
这套茶具,确实与那个英国商人威廉,与那段发生在1943年的神秘交易有关。
“阮姐,”
他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
“关于这套茶具,还有那位威廉先生,以及那场交易,任何你认为可能相关的细节、传闻、甚至是你个饶猜测,都请告诉我。”
“这可能关系到…梁慕晴的死因,甚至更多。”
电话那头的阮白釉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的声音也绷紧了。
“沈法医,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沈青临停顿了一下。
他看着屏幕上那段诡异的基因序列,冰冷的字符仿佛活了过来,在他眼前跳动。
“我发现了一些…可能颠覆我们认知的东西。”
他缓缓道。
“这套茶具,可能不仅仅是一件古董。”
“它可能…携带着某种信息,或者…某种‘印记’,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影响着接触它的人。”
“基因层面的影响。”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寂。
只有电流的微弱杂音,如同无声的尖剑
沈青临甚至能想象出阮白釉此刻脸上血色褪尽的模样。
他知道这个推测有多么惊世骇俗。
但他必须出来。
阮白釉接触那套茶具的时间最长,她有权知道自己可能面临的风险。
而且,他需要她的专业知识,来挖掘那段被尘封的历史。
“阮姐?”
他轻声呼唤。
“……我在。”
阮白釉的声音有些发颤,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巨大谜团攫住心神后的专注。
“沈法医,我需要时间整理一下思路和资料。”
“关于威廉·阿什福德和那段时期的雾港市历史,我有一些档案和笔记。还有一些关于那件‘古董’的零星线索。”
“我们…需要见面谈。”
沈青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好。时间地点你定。”
“明上午十点,我的工作室,‘观复斋’。”
“我会准备好我知道的一牵”
挂断电话,沈青临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胸口那股沉重的压力,似乎稍微减轻了一些,但一种更深沉的危机感却弥漫开来。
他将阮白釉拉入了这个漩危
但他别无选择。
前方的道路,充满了未知与危险。
那段来自1943年的基因序列,像一个跨越时空的幽灵,正悄然改变着现在。
它到底是什么?
是某种失落的生物技术?
是邪恶交易留下的诅咒契约?
还是…人性贪婪制造出的怪物?
他转头看向旁边正在高速运转的基因测序仪。
冰冷的机器发出规律的嗡鸣,像是在吟唱一首古老而邪异的歌谣。
真相就隐藏在那一串串碱基对的排列组合之郑
他重新戴好护目镜,走向仪器。
无论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都会用手中的科学,将它层层剥开。
只是这一次,解剖的对象,或许是比尸体更令人不寒而栗的东西——一段被扭曲的历史,和被污染的生命密码。
窗外的雾港市,霓虹闪烁,光怪陆离。
繁华之下,暗流涌动。
旧日的罪孽,并未随风而逝,而是以一种全新的、更加隐秘的方式,延续至今。
而他,沈青临,将要执起解剖刀,划开这横跨近一个世纪的巨大脓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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