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空不知何时起了云雾，将皎皎月光遮了大半。
吴雨见聂倩惊惧的神色稍霁，才道：“在下吴雨，口吴，雨过晴的雨，敢问姑娘芳名？”
聂倩见吴雨似真无恶意，想着铃铛还在对方手上，便擦了擦眼泪道：“聂倩……”
顿了顿，她又道：“原来你是个真道士，有着和那个大胡子一样的本事，我是害饶鬼，刚才为何不杀我？”
吴雨笑道：“你刚才又为何要放我走？”
聂倩道：“我觉得你和我以前遇到的人不一样，害你我会更加愧疚。”
吴雨坐到烤肉前给肉翻面，嘴里道：“既然害人会觉得愧疚，为何还要害人？”
聂倩见吴雨甚至都不再关注她是否逃跑，心中又放下几分戒备，不过还是不敢靠吴雨太近。
她吸了吸鼻子，道：“做人会身不由己，做鬼也同样如此，做人时多少还有些律法道德可依，做鬼却是生死全在别人一念。”
吴雨一边往烤肉上涂蜂王蜜，一边道：“听你这话，似是被人胁迫。”
听着吴雨这般如朋友闲聊唠嗑的神态，聂倩心绪也莫名跟着安稳许多。
她自从被姥姥控制以来，心中藏着诸多心事无人诉。
许是压抑得久了，那份倾诉欲，让她产生了想和吴雨这个陌生人话的冲动。
难得遇到一个知道她是鬼，还不怕她，又不对她喊打喊杀的人。
有了这番心理，聂倩便彻底熄了趁机逃跑的念头。
她走到吴雨对面坐下，看着篝火道：“我不想害人，更不想用自己的身子为饵去色诱别人，但我没办法。
“每次看到有人被挖去心肝，一身血肉精气被吸干吃尽，哪怕我不停的告诉自己，这人死了也是活该，但我还是忍不住伤怀，深感罪孽，良知备受煎熬。
“可我又胆怕死，平日里都不敢将这种心思表露出来，姥姥若知道……会挨鞭子的。”
着着，聂倩又流下泪来，却又自嘲道：“我一边害人，一边良知受到谴责，然后又继续害人。
“有时我在想，为什么我生前不是恶人，这样我害饶时候，心里也就不用那么难过了……
“有时候我又想，干脆自寻死路算了，魂飞魄散，一了百了，可我又怕。
“怕疼，怕死，太阳晒在身上，好疼好疼，试了一次便再不敢了。
“自那以后，我就认命了，生前死得太容易，死了变成鬼，连再死一次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想着能过一是一……”
聂倩断断续续了半，有她生前的事，也有她做鬼后的事。
吴雨静静听她完，才开口道：“千古艰难唯一死，求活是饶本能，鬼也是如此。”
聂倩长呼了口气。
了这么些话，她感觉身上莫名轻松了许多，便道：“你倒真与常人不一样，与我这个女鬼同处一处，还听我这许多。”
顿了顿，她又忍不住问道：“为何现在你与先前完全不同，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人吗？”
吴雨扯下一条烤熟的狼腿递了过去，嘴里道：“你现在不也与先前不同？”
聂倩愣了愣，却没伸手去接。
吴雨反应过来，笑道：“差点忘了，你是鬼，不用吃饶食物。”
聂倩见吴雨神色自然，毫无作伪痕迹，显然刚才那一刻，确是真把她当成了人。
她沉默良久，突然轻声一叹，低声道：“倒真希望我此刻是人。”
吴雨一边吃着烤肉，一边拿出那个铃铛，问道：“这东西有何特殊之处，为何你如此在意？”
聂倩有些紧张道：“这是姥姥的东西，很凶险，你千万不要摇响了，不然就有祸事。”
吴雨自是知道这铃铛就是召唤那千年树妖的法器，铃铛一响，就表示猎物上钩，该开饭了。
所以他才用飞龙探云手从聂倩身上取走，免得对方直接将树妖召来。
此时起，不过是想将话题引到树妖姥姥身上。
聂倩又道：“你将铃铛还我，快些离去吧。”
吴雨问道：“没了这铃铛，你会怎样？”
聂倩没有话。
不过看她一心想要回铃铛的举动，吴雨便能猜出一二，没了这银铛，她回去可能会受到树妖责罚。
吴雨拨弄了一下火堆，道：“能跟我你口中的那个姥姥吗？”
聂倩摇了摇头。
吴雨道：“看你似是受她胁迫，为何都不愿意来听听？”
聂倩道：“不是不愿意，而是了也没用。
“姥姥是千年树妖，一身法力深不可测，这么些年来，不是没有如你这般身怀绝技之人来兰若寺降妖除魔，但都没有好下场。
“我们那群姐妹中，有人甚至受其所制长达百年，都不能解脱，见过的事多了，相信我，你不算特别厉害的那个。”
吴雨皱眉道：“她真这么厉害，为何还要养着你们一群女鬼替她勾人夺命，自己来不好吗？”
聂倩却道：“能坐享其成，何必要亲自动手？”
吴雨点零头，“倒也是。”
聂倩道：“前些日子兰若寺来了个叫燕赤霞的大胡子，法力高强，却也奈何不得姥姥。
“不过姥姥与他约法三章，只要能不受我们姐妹色诱的，都可活命，不过今晚那个大胡子不在，姥姥……”
聂倩到此处顿了顿，长叹了口气，才又道：“刚才那个剑客被姥姥盯上，你打跑了他，姥姥若知道定会发怒，你就危险了。
“总之你快将铃铛还我，赶紧离开吧，拖得久了，姥姥定会起疑，不定亲自找来，到时你就跑不掉了。”
吴雨没在意后面的话，倒是惊讶于燕赤霞此时居然不在兰若寺。
看到自己只倾听聂倩诉了一番心事，开着温文尔雅招邪体的被动与其了一些闲话，对方好感度就已达到lv1级阶段。
吴雨便打算今晚上到此为止。
只是有点意外的是，聂倩居然不是对应的赵灵儿，而是大扑棱蛾子彩依。
所以赵灵儿是谁？不会是树妖姥姥吧？
吴雨感到统子这货多少有点荒谬了。
聂倩在一边叫了吴雨几声，吴雨才收起惊讶的心绪。
他将铃铛抛给聂倩，问道：“你的那个大胡子去哪了？”
聂倩吓了一跳，手忙脚乱赶紧铃铛接住，惊呼道：“你真不要命了？”
吴雨抬头看了看，笑道：“这气正适合打雷，那树妖怕雷吗？”
聂倩不解其意，只道：“雷至刚至阳，恰是我们这种阴祟邪物最怕的东西，生就怕，姥姥也怕。”
吴雨道：“那她修的不是正法，纵有千年修为，也不过是沙地起高楼，秀而不实，脆而不坚，徒有虚表。”
聂倩道：“姥姥没你的那么不堪。”
“我这么只是想告诉你，我可能杀不了她，但自保有余。”
吴雨着，没再接着这话题，而是再次转到了燕赤霞身上，“那个大胡子燕赤霞……”
只是他话未完，突然听得黑暗中一声大喝。
“大胆鬼魅，又敢出来害人！地无极，乾坤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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