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裴瑜分到同一个班之前，16班同学们的高三生活中，大多只有身为败犬的痛苦。
分班考试考砸了，被分到慢班之后，他们本来以为自己更完蛋了，没想到反而因祸得福，遇到了裴瑜，原本只有痛苦的高三生活，变成了痛并快乐着。
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随着时间一地过去，裴瑜也该准备动身去南开大学了。
这个年代没有高铁，高速公路还在建设或规划中，没有正式建成通车，绝大多数人出行必选火车，铁路集团“铁老大”的名号实至名归。
可是火车的车速慢，座位又少，要是不找人托关系，去得晚了，别卧铺，连站票都抢不到。
平时火车票就够难买的了，更要命的是，裴瑜出发的那是1月20日，正好撞上春在一。
裴瑜的父母裴荣和王琴雅，过去二十多年没少在京海和边疆之间来回跑，春运抢票有多难，他们最清楚不过了。
1月17日凌晨五点，还没亮。
裴荣轻手轻脚地穿衣服，不想吵醒还在熟睡的妻子。
“孩子她爸，这么早就起啊？”王琴雅还是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了，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
裴荣系着衬衫扣子，放低声音：
“哎，这不是得去给瑜儿买火车票嘛。今还得先去学校接她，然后直接去火车站。你也知道，春运期间的票，不赶早去根本抢不着。”
“你带点吃的吧，这一排队不知道要排多久。”
王琴雅打了个哈欠，随手抓起挂在床头的旧毛衣套上，趿拉着拖鞋朝厨房走去。
“你再躺会儿吧，我自己弄就校”
裴荣边边打开上了锁的抽屉，取出裹得严严实实的布钱包，仔细清点着里面的钱。
厨房里已经响起叮叮当当的动静，王琴雅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还睡啥睡啊。瑜儿这次可是去参加全国的数学比赛，多大的光荣，更别要是拿了奖，鲍老爷子还要再奖励五十万呢。
这票啥也得买着，就算只剩站票也得让孩子去！我给你们烙几个饼，再装点咸菜，水壶也得带上。”
裴荣系好最后一颗扣子，长叹一声：
“出趟门真不容易。要不是瑜儿争气，得了鲍老爷子的青眼，拿到了数学冬令营的名额，我还真不想在春运期间折腾。
你还记得刘厂长家那子不？堂堂干部子弟，去年差点因为买不着票，没赶上回家吃团圆饭。最后愣是搭货车回来的，冻得半死。”
“这有啥稀奇的？”王琴雅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手里拿着油纸包着的烧饼。
“就那么几趟绿皮车，全国老百姓都挤着回家，票能不金贵？前些年咱们从边疆回来，上个厕所都得踩着别人脚背过去。那味儿啊，现在想起来还犯恶心。”
把包好的烧饼塞给裴荣时，王琴雅突然正色道：“你可得多带点钱，万一窗口买不着……”
“我知道，我知道，”裴荣打断她，“要是实在不行，就再塞点钱找找关系。不过那价钱……上个月李师傅给他儿子买票，一张硬座被宰了八十。”
“再贵也得买！这可是关系到瑜儿前途的大事！”王琴雅紧紧攥着围裙，语气坚决，“咱们这些年省吃俭用为了啥？不就是为了孩子能出息吗？
鲍老爷子都亲自过问的比赛，咱瑜儿能去参加，那是祖上烧高香！花点钱算什么？大不了我们再省着点过日子。”
裴荣点点头，披上厚重的军绿色棉大衣，又拿起钱和烧饼揣进怀里：“行，那我走了，估计要很晚才能回来。”
“路上心点，”王琴雅给他系好围巾，“顺便也给瑜儿带件厚点的衣服，火车站人多手杂，钱包揣内兜里，多留个心眼。”
“晓得晓得……”
清晨六点多，裴荣站在京海一中的门卫室前，不停地跺着脚取暖，呼出一团团白气。
还没完全亮，刺骨的寒风吹得他手指通红，他不停地搓着手，心里暗暗着急。
“同志，我想找我女儿，高三16班的裴瑜。这是我的介绍信，您给看看。”
裴荣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介绍信，恭恭敬敬地递给门卫。
门卫大爷正端着搪瓷杯喝茶，斜眼瞥了一下介绍信：
“这么早？你闺女怕是还没起呢。学校有规定，外人不能随便进，特别是女生宿舍。再你闺女现在是高三，学习紧张得很，你这一打搅，多耽误学习啊。”
裴荣急得直搓手，声音都带着哀求：“同志，我懂规矩，要不是真有急事，哪能这么早来打扰啊。
我女儿20号要代表咱们市去南开大学参加全国性的数学比赛。您也知道，春阅火车票多难买啊，今必须带她去火车站买票了。”
“代表我们市？”门卫放下茶杯，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哎哟喂，早嘛！您闺女是咱们市的尖子生啊？
成成成，我给您行个方便。这样，您去女生宿舍楼下等着，我让宿管阿姨去喊人。不过您可千万别乱走啊，就在楼下等着，不然我这工作可要丢了。”
“谢谢同志，太感谢了！我一定守规矩，老老实实在楼下等着。”
十五分钟后，裴瑜顶着凌乱的头发跑下宿舍楼，脸上还带着突然被叫醒的茫然。
“爸，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裴荣急得直跺脚：“还能为啥？带你去买火车票啊！你这孩子，整就知道读书，生活上的事一点都不上心。”
他边边解下自己的围巾给裴瑜围上，“普通票最多提前三买，今就得去排队买20号的票，去晚了连站票都没了。”
“啊？我还以为学校会统一帮我买。”
“傻丫头，你懂什么！校长亲口答应你了吗？没答应就是不管。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晓得，真是读书读傻了。”
着，裴荣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塞到女儿手里：“给，你妈一大早起来给你做的烧饼，还热乎着呢，先吃点垫垫肚子。赶紧的，吃完去找你班主任请假，然后咱们直接去火车站买票。”
“可是爸，今上午还有场考试，能不能下午去……”裴瑜捧着热乎乎的烧饼，有些犹豫。
“考试重要还是数学竞赛重要？”裴荣反问，“你不想挣鲍老爷子的那五十万奖金啦？”
“那好吧……”
匆匆吃完母亲准备的烧饼，裴瑜找班主任请了假。
父女俩迎着清晨的寒气出发去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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