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血腥气与艾草味尚未完全散去。
苏妲己脸色苍白如纸，了无生气地躺在凌乱的产床上，双目紧闭，额发被汗水浸透，黏在颊边。
他那对雪白的狐耳无力地耷拉着，仿佛失去了所有精神。
武明月的心，瞬间痛得无法呼吸。
“妲己！”
她几步冲到床边，声音因极致的担忧而嘶哑。
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那份寒意，直透心底。
“传御医！快传御医！”
她厉声嘶吼，凤眸中布满了血丝，哪里还有平日半分的冷静自持。
先前抱着狐狸幼崽的宫男抖得更厉害了，结结巴巴地想解释：“陛…陛下…这公子…是皇夫最后…”
“朕知道！”
武明月打断他，目光却一刻也不曾离开苏妲己的脸，“先救皇夫！”
她的妲己，为她诞下八位皇女，最后还有一个…狐狸形态的孩子。
他该有多痛，多虚弱，多害怕！
武琴和武灵紧随其后冲了进来。
武琴看到苏妲己的模样，眉头紧蹙，快步上前，探了探他的脉息，脸色稍缓，但依旧凝重。
“明月，莫慌，他只是力竭晕过去了。气息尚存，但极为虚弱。”
武灵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产房的血腥，苏妲己苍白的脸，还有那个宫男怀里依旧“嘤嘤”叫着的狐狸。
她的脸也白了几分，凑到床边，声喊：“皇姐夫…你醒醒啊…”
几名御医提着药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跪地请罪后立刻开始为苏妲己诊治。
喂服参汤，施针稳住心脉。
武明月死死盯着御医的每一个动作，生怕他们有丝毫差池。
那只被宫男抱着的雪白狐狸，似乎感受到了这紧张压抑的气氛，不安地扭动着，九条尾巴无意识地扫动。
它那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周围。
“陛下，”一位年长的御医擦了擦汗，回禀道，“皇夫脉象虽弱，但已渐趋平稳。只是…只是生产消耗过巨，加之最后…最后诞下这位公子形态特殊，皇夫他…心神俱疲，怕是要好生休养一段时日。”
武明月稍稍松了口气，但心弦依旧紧绷。
她看向那宫男怀里的狐狸。
真正的狐狸幼崽，雪白无瑕，九条尾巴如雪团般蓬松。
这也是她的孩子。
她和妲己的孩子。
“把他…也抱过来，让御医看看。”武明月的声音依旧沙哑。
狐狸被心翼翼地放到苏妲己身边空出的一块地方。
御医检查过后，也是称奇不已：“回陛下，这位公子…形态虽为狐，但生机旺盛，并无不妥。与八位公主一般，皆有九尾，实乃降祥瑞。”
武明月轻轻抚摸着苏妲己的脸颊，又看了看那只懵懂的狐狸。
她的心，一半是痛惜，一半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八位九尾皇女，一位九尾狐子。
她的大武，她的后宫，注定要因为这九个家伙而翻地覆。
翌日。
长信宫偏殿内，暖意融融。
苏妲己已经苏醒，虽然依旧虚弱，但气色比昨日好了许多。
他斜倚在软榻上，身上盖着锦被，正口口地喝着武明月亲手喂的米粥。
寝殿一角，临时安置了八个巧精致的摇篮，里面躺着八位粉雕玉琢的公主。
她们大多在熟睡，偶尔砸吧一下嘴，头顶雪白的狐耳微微抖动，身后九条的尾巴铺散在锦缎襁褓上，可爱至极。
而在苏妲己的榻边，则放着一个铺了厚厚软垫的藤筐，那只雪白的九尾狐狸正蜷在里面，睡得香甜。
武明月放下粥碗，替苏妲己拭了拭唇角。
武琴也坐在不远处，目光在八位皇女和那只狐狸身上来回逡巡。
“母皇，”武明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也有一丝为人母的柔软，“这九个孩子…名讳之事，还请母皇示下。”
八位九尾皇女，一位九尾狐子，这名讳，不仅仅是称呼，更关乎国体与未来。
武琴沉吟片刻：“九为极数，皆是祥瑞。只是这数量…确实出乎意料。”
她看向那些酣睡的婴儿，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皇女的名讳，需得慎重，既要彰显皇家威仪，也要蕴含美好期盼。”
“哎呀呀！九醒啦！”
武灵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穿着一身明艳的鹅黄骑装，两条鲜红的马尾辫甩得活泼。
她径直平藤筐边，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点零狐狸的鼻尖。
狐狸“嘤”了一声，睁开黑溜溜的大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她，然后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指尖。
“咯咯咯…好痒！”武灵笑得眉眼弯弯，“皇姐，母皇，你们看九多可爱！它认得我了！”
她对那八位公主只是匆匆一瞥，所有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了这只狐狸身上。
“这么就有九条尾巴，毛茸茸的，比那八个丫头的尾巴还软和！”
武灵爱不释手，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她忽然凑到武明月身边，声央求：“皇姐，九这么特别，不如…不如就让我养着吧？我保证把它养得白白胖胖，给它梳毛，带它玩！”
武明月瞥了她一眼，这丫头，是打定主意要“拐”走她儿子了。
武琴也听见了，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
苏妲己看着这一幕，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他声音尚有些虚弱，却带着几分认真的思索：
“陛下…母皇…灵…”
“臣妾觉得，若是名讳难取…不如…就按序数来吧？”
他顿了顿，看着那些孩子，眼神温柔。
“大公主，二公主…一直到八公主。九…就叫九，也挺好的。”
这建议简单直白，却带着苏妲己特有的纯粹。
武明月闻言，心中一动。
武琴也微微颔首：“如此也好，简单明了。待她们长大些，再赐予正式的名号不迟。”
武灵立刻拍手叫好：“九！这个名字我喜欢！就叫九！”
她又转头去看那只狐狸，仿佛它已经完全属于她了。
转眼三日后。
寝宫几乎成了整个皇宫最热闹的地方。
苏妲己的身子恢复得快了些，已经能在宫饶搀扶下，在殿内稍作走动。
武明月只要一得空，便会守在他和孩子们身边。
整个寝宫内，如今真正是“不点”的下了。
八位公主醒着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咿咿呀呀地发出些细嫩的声音。
她们的狐耳和尾巴似乎比刚出生时更灵活了些，时常会无意识地抖动、摇摆。
负责照料的宫男们，每日里都忙得脚不沾地，却又甘之如饴。
毕竟，这可是八位九尾皇女啊！大武朝未来的希望！
而那只名为“九”的雪白狐狸，则更显活泼。
今日气晴好，宫人们在庭院中铺了柔软的毯子，用矮栅栏围了一块地方，供九玩耍。
武灵来的时候，就看见九正追着一只斑斓的蝴蝶，在阳光下撒欢。
它的身影灵活矫健，九条蓬松的尾巴在身后摇曳，像一团滚动的雪球。
“九！九！”
武灵欢快地叫着，提着裙摆跑了过去。
她从袖袋里摸出一只红色的绒线球，在九面前晃了晃。
九立刻被吸引，丢下蝴蝶，歪着脑袋，黑曜石般的眼睛紧紧盯着绒线球。
“来，九，给你玩！”
武灵将绒线球轻轻抛出。
九“嗷呜”一声轻叫，迈着短腿扑了过去，一口叼住，然后献宝似的叼回武灵脚边，用脑袋蹭她的腿。
“真乖！”武灵把它抱进怀里，狠狠地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和柔软的背毛。
九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苏妲己披着一件外袍，坐在廊下的躺椅上，看着这一幕，唇边带着温柔的笑意。
阳光照在他身上，给他苍白的脸颊添了几分暖色。
武明月处理完一些紧急的政务，来到他身边坐下，自然地握住他的手。
“看灵的样子，是真把九当成自己的了。”
武明月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
苏妲己轻笑：“九也喜欢她。孩子们…都很好。”
他看向庭院中，阳光下，武灵抱着九笑得开怀，不远处，几个宫男正心翼翼地抱着刚睡醒的公主出来晒太阳。
那八个的身影，每一个都带着与他相似的狐耳与九尾，是那样鲜活的生命。
“陛下，”苏妲己侧过头，看着武明月，“有您在，臣妾什么都不怕。”
武明月紧了紧握着他的手，目光深邃而坚定。
“有你在，有孩子们在，朕才拥有了全世界。”
前路依旧挑战重重，但此刻，她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与安宁。
这九个家伙的降临，是上赐予她，赐予大武最珍贵的礼物。
而她，会用尽一切，守护这份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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