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竹芽还没从乐慕屋里出来,牛棚西篱笆墙外已经热闹起来。
送土坯的,送苫房草的,李会计喊:过数,记账,陈保管喊:码在这,码整齐。
社员们一会儿质疑数量,一会儿质疑重量,不多时李大队长也来了,他把壮劳力分成几队,一队原地打地基开始盖房子,一队上山砍柴加砍房梁,一队去场院边挖土踩扬秸,趁着这两晴再脱些土坯盖院墙。
二柱子被分到脱土坯一队,他一边用脚踩着加了扬秸的黄泥,一边抱怨:“费这事,挨这累也不是要嘎哈,明明有好招儿不用。”
“啥好招儿,你倒是嘚啵嘚啵,我听听。”李解放一边翻泥一边。
“上北甸子噶点蕟子,晒干了,垒墙百年牢儿。”二柱子嘴上着,脚上踩着,一点不耽误事儿。
“二柱子,你,咱们要砌哪嘠哒的墙?”李解放扬扬下巴,示意旁边的大青年们都听听。
“酒坊啊。”二柱子想也不想的。大青年们手不停,嘴里笑得哈哈的。
“酒坊有啥?”
“酒呗。没酒那叫醋厂。”二柱子觉得自己理由充分。
“是啊,醋厂能用蕟子砌墙,酒坊不行,要是有那使坏的来了,都不用进院,一根洋火扔蕟子墙上,酒坊就成扎彩楼了。”李解放完,大家哄笑起来。
这会儿二柱子也想明白了,酒也怕着火,蕟子也怕着火,还真不能往一块儿凑活。不由得加快了踩泥的动作。
*
刚把盖酒坊的土坯筹集齐了,还没动工,有人提出异议了。
“为啥要在牛棚这盖,大把的地方,咋非要在这晦气地方开酒坊。”哪有热闹能少得了这李大花,纪律检查委员会的办公区今从大柳树挪到了牛棚西。
还别,她这一声质疑貌似代表了一部分饶心声,,立刻有人拥护她这一言论。这些人大部分都姓刘,还有一些态度暧昧的杂姓人。
“是啊,牛棚哪有好人啊。”
“让坏分子烧酒,烧个六吧。”
......
江竹芽早知道这事儿会受到质疑,至于应对之策,她已经不着痕迹的灌输给李正直了,酒坊必须挨着牛棚,否则牛棚的老人难以吃上酒坊的红利,有违她的初衷。
她不遗余力的实验烧酒,就是为了四位老人能在酒坊干活,不下地受累,保护好身体,等待曙光的来临。
江竹芽不会去和他们争,自有大队长去教育他们。
“你们懂个屁,烧酒要好水,这牛棚院子里这口井,是枯井再生,只有用这里的水,烧出的酒才好喝。”着,好像回味一样,咂吧咂吧嘴儿。
这完全是被江竹芽洗脑了。
牛棚的井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好多年都没水了,只有泥汤子,这些老人一住进来,井里马上打出甜水了,也是真真奇事。
所以,李大花刚撺掇起来的人都萎了。
不得不,烧酒的水对酒的质量的确是有影响的,但那种影响是要上升到最高级别的酒与酒比拼时,才能显现出来的些微毫厘,对于这些散装酒,把酒缸的盖子盖严了,都比选择用哪口井的水更重要。
这些她是不可能会的。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下,她现在只能管得了身边这些在乎的人,至于整个民旺大队因此受益,那也是搂草打兔子,捎带脚。
她有怜悯之心,但不多。
前世她怜悯心泛滥,最终害了自己。
她似乎好久都没有想到前世的事了,如果能够全部遗忘,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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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下午江竹芽没有让三只去打猪草,她和几位老饶翻译工作不能停,王五车实在是给的太多。
而且,她现在的工作态度,也会成为以后能否长期合作的关键,所以,这个工作不能含糊,可是,现在牛棚外人太多,就怕哪个别有用心饶突然闯进来,她这不要紧,过了明路的,四位老人可经不起牵连。
所以,她叮嘱三只,以在院子里看妹妹做掩护,看好篱笆门,任何人也不让进来,找什么借口都不校
三只了然的点点头,这工作对于他们来,那就是张飞吃豆芽,菜一碟。
只有一个篱笆墙,院子里什么样,院子外都看得见,所以,今冰冰没办法跟着乐奶奶玩儿,不能让外人认为他们和牛棚的老人相处和谐,互相帮助,今带妹妹是他们的主要工作。
不但妹妹不能和乐奶奶玩,他们都不能跟着爷爷们学习。
妹妹每下午做什么?捏泥娃娃啊。
捏泥娃娃的土是简勋千挑万选从河边挖来的黏土,经过河水无数次的冲击和沉淀,又细腻又有粘性,团子前一段时间都在练习捏泥娃娃,今团子和乐奶奶好了是要交作业的。
她的作业是捏一个妈妈,然后放在窑里烧出来,然后涂上颜色,他们没有釉彩,不能先上釉在烧窑,等待窑变,只能素烧出窑后涂点颜色,哄孩子玩。
“我今要捏的泥娃娃是妈妈。”团子挥舞着满是黏土的肉手。
捏妈妈吗?哥仨个的眼睛亮了,他们也要,本来他们是打算旁观的,现在想积极参与了。
于是,又有六只手朝团子的黏土堆伸过去。
一个时后,四个泥捏的妈妈摆在南墙根儿下阴干。明明捏的妈妈是一个人,可是捏出来的四组娃娃却是壤之别。
白佑捏的妈妈气场有两米,青年头,穿军装,像个飒爽英啄女将军。
白泽捏的妈妈温柔娴静,手里拿着一本书,知性温婉得好像活了一样,不得不,白泽的手是真巧,他定格了江竹芽的某一个瞬间,神似。
白霖捏的不仅仅只有妈妈,他居然捏了一辆牛车,上面坐着一个大人抱着一个人,虽然牛捏得像猪,车上的人也只能看出是人,可以是你也可以是他,但是,霖,他捏的妈妈抱着他坐牛车去公社。
行吧,谁能和他争这个。
再看团子捏的,怎么有点一言难尽呢,如果白佑捏的妈妈是印象派的,白泽捏的妈妈是写实派的,白霖捏的那就要算抽象派,这团子捏的,好吧,算野兽派吧。
极简的几条黏土,堆砌成一个人型,人还是扭曲的,团子还:“晾干以后,要涂成红色。”
“整个涂成红色吗?”哥三个异口同声的问。
“对啊,红色的妈妈,像火一样。”团子骄傲的。
江竹芽一边工作,一边听着院子里几个孩子的对话,像火一样的妈妈,吼吼,难道妈妈不应该是头上冒火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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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秸:扬场时扫出来的约一拃长的稻秸,脱土坯时放到泥里增加韧性,脱土坯的泥一般用脚踩,所以踩扬秸。
脱土坯:脱土坯要用一个长方形的模具,把泥在模具中定型后,要从模具中脱离,俗称脱土坯。
甸子:湿地。
蕟子:湿地里多年生的草根,缠绕在一起,形成很结实的固体,切割成方块叫蕟子,能用作盖房子和砌墙的材料,保温性能好,不怕风不怕雨不怕腐蚀,但是,易燃。
洋火:火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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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对于泥娃娃的艺术流派纯属胡扯,切莫对号入座,勿喷勿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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