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出去打听打听，特别是那些扎堆的乞丐群，多走走，看看这个叶七是怎么来路？”
老先生俯身应声而去。
破庙附近的胡同里，程峻正一家一家询问租金的价格。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手里这点银子，想租点能看的地段，实在太难。
太远的地方，远离翟府，他也不方便回家，正纠结着。
“大哥。”叶七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蹦一跳出现在他面前。
“你去哪了，叫我好找。”程峻嘴里有些埋怨。
叶七从怀里掏出两把钥匙，其中一把，丢给程峻。
程峻接过去，拿在手里打量：“这是哪里的钥匙？”
“咱们的房子。”叶七大大咧咧的应着，顺手又丢过去一个肉包子。
程峻也不客气，伸手接了，直接往嘴里送。
他真没吃过饭，为了省钱，他多次经过那些卖吃食的摊铺，也没敢往里头望一眼。
“你咋有钱买包子？你那点钱不是花完了么？”他又问，突然一顿，猛抬头：“偷的？”
叶七“潜的一声：“我倒是想偷，只可惜，还真是花钱买的。”
程峻松了一口气，低头又咬一口，只要叶七的，他都相信。
但他又很快抬头：“这钥匙……”
叶七打断他的话：“走吧，跟我去个地方。”
程峻啃着肉包子，跟在叶七后头，七拐八弯，越走越靠近翟府，他不禁疑惑。
但看见叶七走得毫不犹豫，他也没敢多问。
距离翟府约莫七八百米路程，叶七在一条岔路上拐了个弯，很快来到一处精致的宅院门口，那门，是关锁着的，明显此刻院里没人。
“大哥，拿你手里的钥匙去开门。”
叶七朝那大门努了努嘴。
程峻狐疑的看看大门，再看看自己手里的钥匙，没敢动。
他这辈子也没进过多少次这样好的宅院，更别自己拿着钥匙开进去。
“真磨叽。”叶七不耐烦的拉着他走近大门，从他手里夺了钥匙，“嘎达”一声，将眼前的门锁打开，毫不犹豫往里一推。
大门“吱呀”一声往里开，一处别致的花园出现在他们面前。
程峻还在好奇的打量，叶七已经拉着他往里头走。
“这是……”程峻走得犹犹豫豫。
叶七应到：“这是我远房一亲戚的房子，他一家子出远门，正愁没人看房，恰好碰到到处溜达的我，就委托我帮他看着。”
这次叶七的话，程峻打死都不信。
他叶七有这样的亲戚，何苦在外头流浪行乞？哪怕投到远方亲戚门下打个杂，也能勉强混个温饱。
叶七看出他的意思，只笑着道：“多年不见的亲戚了，你爱信不信，反正有地方住就成，又不是偷来抢来的，你发什么愁？”
程峻摸着前厅廊下的一根梁柱，一边赞叹梁柱图案的华美，一边对叶七的话表示怀疑：“叶兄弟，你……到底是怎么来路？看着比我还窘迫，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我也算是互相扶持过来的兄弟了，你能不能给大哥我句实话？”
叶七假装没听见，他推开前厅门，里头一应俱全。
他们没走进去，继续沿着走廊往前走，打开两间主屋，打开两间侧屋，再打开厨房、柴房……
该有的全有，甚至还剩不少柴米油盐、果品蔬菜跟腌肉，还打理得很干净精致。一看就是旧主人离开没多久的。
看着墙上挂着的那些刚腌制没多久的猪肉，程峻已经开始有些相信叶七刚才的话了。
还真有可能原主人有事出门，委托叶七来看房的，否则，不会有这么好的事。
但只有叶七自己知道，这房子，他是花了大价连房里的东西一起买下，让人直接搬走的。原屋主得了比别家多出一倍多的银子，高高兴薪别处另寻院子买去了。
叶七嘴里叼着一根随手从花园里折来的枯枝，歪着脑袋看程峻：“怎样？还能凑合着住吧？”
程峻喉结上下一动：“好是好，可惜了，是别饶东西，咱们看房的，不好动。”
他的确有下厨弄他一锅好饭材冲动，很久没闻着油烟味了，他当真怀念当初在乡下跟母亲煮饭的情景。
“这有啥？主人了，这里头的东西，随便用，算是给看房的报酬了。还有，那些主卧的东西全换成新的，你我各住一间。三五年内他们不会回来，总不住人，房子是会霉塌的。”
叶七离开厨房，走到廊下，靠着连廊中间的隔断长凳坐下。
程峻倒吸一口气：“住主卧？”
“没错，这房子，可以，是我们的了。”叶七把手里枯枝掰成两段，那段短的从手里往花园弹出去，一棵树上的鸟扑腾着“咻”的一声往远处飞走。
程峻张着嘴，仿佛还不是很相信眼前的好事，但见到鸟飞出院墙外那一刻，他醒过神来，自己，的的确确站在一座挺好的宅院内，手里还握着出入宅院的钥匙。
恍然如梦。
这么来，他算是有了落脚的地方了？
往后，从翟府休沐出来，他也影家”可回了。
心里不禁一暖，他纠结着想问叶七点什么，但没敢开口。
叶七看也没看他，嘴里重新叼上剩下的那截枯枝，含含糊糊道：“想把你娘接过来，是吧？”
他怎会知道我的心思？
尽管想不透，但程峻还是脸上一喜，拼命点头。
叶七看着他蠢笨又可爱的样子，不禁“噗嗤”一笑：“你早就跟我提过这茬，所以就答应远房亲戚看房的差事，省得你到处找房子租，那些胡同里的房子，黑窟窿洞，阴暗又潮湿，哪里能让你娘住进去？还是这地方好，你是吧？”
程峻腹诽：你叶七还嫌弃胡同的房子？你自己不连那样的烂房子都没有么？
但他当然不会出口，只羞涩的低下头，终于给母亲寻到住处了，还是托叶七这个乞丐的福，他心里感激还来不及，揶揄的话，哪里好意思出口。
叶七“噗”的把枯枝从嘴角啐出去：“一个大男人，做这种羞涩的表情，你害不害臊？……得，赶紧收拾收拾，咱们今晚就住这了，再看看还要添置些什么？”
程峻错愕：“还添置，这还不够？”
叶七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后的灰尘，往院外走：“总得给你娘置办点东西吧？你手里不是还有银子么？还不快出来？顺便找人给她去信呐……”
程峻看着依然破衣烂衫、身材瘦的叶七，他突然觉得这个人前所未有的强大，至少他心理是强大的、包容的、温和的、细腻的，并没有他表面的那样吊儿郎当。
他紧追出去，反手把门锁上。
程峻没想到，这一出门，竟碰到了不想碰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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