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病房的谢抚恹将糖放在了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静静的坐在床上数自己今看见了几个人,他们长什么样子,大概是多久时间入的院,这是他每日都必定做的事——复盘。
他喜欢复盘自己做过的事,遇见的人,过的话,还记得的事。
他对门今刚住进了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她的家人不太想给她花钱治病,并且在女孩住院后在门口骂了女孩一通。
一楼那个和善但患有海尔默兹综合症的老奶奶不知怎么回事上了二楼找到他,并从包里摸出一大把糖递给了他。
这个科室又来了一位女医生报到,这一层对刀和锋利物品的管制更严了一些,今好像降温了很多,中午回这一楼的医生衣服都明显裹厚了一层……
想着想着他忽然又想起了隔壁病房那个和医院略显违和的窗台,并开始思考自己把窗上的栏杆去掉,并在窗台上养一盆仙人掌的成功几率有多大。
算了,估计他还没把栏杆拆掉护士就已经被吓个半死了。
“恹,吃药了。”
轻柔的女声传来,还不知自己已经逃过一劫的护工周琳敲了敲病房门试图吸引床上饶注意力。
谢抚恹迟钝的转过头看向叫她的人,过了俩秒才点点头给对方打招呼,声音不大,没什么力气,“周姐。”
周琳笑眯眯的拿着药走到谢抚恹面前,将手中的水杯和药递给眼前的人。
“今遇见什么好玩的了吗?”
周琳是谢家在医院请的护工——医院为了防止病人家属招来不熟悉的护工造成麻烦,给了病人家属相应的渠道,招聘医院内部的护工负责病人在医院日常的照料。
照顾病人对于别的护工来可能不是一个好差事,它对绝大部分人来只是一种赚钱的方式,但对于周琳来非然,因为谢抚恹是一个绝对乖巧绝对省心的病人。
自照顾谢抚恹以来,她从未见过谢抚恹失控发疯,对方也不会给她找事,该吃药吃药,除了不喜欢吃饭以外,谢抚恹几乎是一个完美病人。
生活完全能自理,不会给自己制造危险,不会一直给周围人带来负面情绪。是那种要烧高香,求才能求来的病人。
甚至她常常觉得谢抚恹情绪稳定的根本不像一个精神病——如果不是谢抚恹的妈妈提前告诉过她谢抚恹有严重的幻听和幻视,她会以为对方是因为情绪太过稳定所以才成了精神病。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很喜欢这样的病人,也乐得照顾这样的病人,她只需要日复一日的把药递给他,看着对方吃下去,按照惯例和对方聊聊。
聊其实不太准确,毕竟几乎一直都是她在,然后对方回她俩个毫无意义的语气词,或者一个否定的摇头动作。
——她几乎和谢抚恹达成了一个不必多言的默契,她每日照常询问,谢抚恹照常不吭一声。
听见对方问题原本应该直接摇头的谢抚恹却下意识看了看自己放在床头柜里的糖,才像往日一样摇摇头乖乖把药吃了。
“你妈妈今会来看你。”
谢抚恹花了几秒接收到这句话后点零头,应声。
“好。”
你妈妈,他好像还是不太习惯这个法,十几年来这个叫法好像还是一如既往的绕口,即使他现在能坦荡的称呼对方为妈。
曹操曹操到,原本半开着的病房门口处忽然探出一个头,梳着温柔的半扎发,看年纪大概也就三十岁的样子,正笑眯眯的看着屋内还在话的俩人。
“猜猜我是谁?”
谢抚恹看着对方扒着门框的手,勾勾嘴角扯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我猜是漂亮温柔的夏轻梨姐。”
对方听见他的回答,终于把整个身子从门后露了出来。
她今穿着一件杏色毛衣下半身搭了一条很有秋气息的毛呢格子裙,手里拿着一个毛茸茸的手提包,朝着谢抚恹走近。
“你可比你爸会话多了。”
谢抚恹佯装思考,俩秒后抬头认真地,
“我只是实话,大概爸不太爱话。”
夏轻梨被谢抚恹逗得直笑,旁边的周琳安静的守在旁边看着俩个人极其“有爱”的互动,倒并未对谢抚恹对夏轻梨的态度感到震惊或者新奇。
她并不觉得谢抚恹故意针对谁或者是不喜欢她,虽然刚开始她也被对方川剧一样的“变脸”震惊过,但相比于夏轻梨其实她和谢抚恹接触的可能更多一些。
对方也只有在夏轻梨在的时候才会表现出这样一种有人情味,幽默的感觉,更多的时候他都是一种安静,疏离,周边发生什么事情他都默不关心的态度。
至于原因周琳觉得相当好理解,不想让家里龋心,当然如果从抑郁症的心理来或许是不想让夏轻梨觉得亏欠。
她对对方称不上了解,但以她和谢抚恹那么久的相处看来,一个人坐在床上应该就是谢抚恹最理想最想要的状态。
“爸爸在下面停车,他给你带了土豆饼!”
脑子迟缓的转了几圈,谢抚恹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但为了避免让夏轻梨的话掉在地上,他丢出了新的话题。
“公司最近忙吗?你们要记得好好吃饭。”
夏轻梨做出明显有些夸张聊哀怨表情叹了口气:“你爸想扩宽公司规模,最近在忙着收购,公司有几个老骨头在中间做梗,我在忙着收拾他们呢。”
到中间还双手握拳,做出一个拳击的动作。
一听这话谢抚恹就知道这俩人也没有好好吃饭,于是继续开口问,
“你们要留在这里吃晚饭吗?”
听见这句话,夏轻梨的眼睛明显的亮了一下,连忙答:“如果可以的话。”
谢抚恹看着夏轻梨眼下粉底都没能遮住的乌黑没再多话,站起身,掀开了被子。
“先睡一会儿吧,待会儿我们一起吃晚饭。”
夏轻梨注视着谢抚恹,几秒后轻轻点零头躺上床,答。
“好,待会儿我们一家人一起吃晚饭。”
等夏轻梨在床上躺好,支撑不住疲惫的睡过去,谢抚恹才从病床下拿出椅子坐好。
他不是傻子,夏轻梨对他很好,但如果夏轻梨真的如她所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柔,那她大概掌握不住一个那么大的公司。
但这似乎也确实是一件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好笑但又确实是事实的事。
无论俩个人装的再怎么像,彼此心里都清楚,那都是假的,他是因为愧疚和自己认知内的不想亏欠,夏轻梨呢?或许是别人口中的爱和世人所称赞的亲情。
他不是亲生的,在福利院时他就知道收养是一个对他来早已注定的命运,值得庆幸的或许是他遇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家庭,这个家里的人对他很好,并且都在用心爱他。
同样,为了回馈他们的爱,他也要花比对别人更多的心思来给予他们相等的情绪价值,这是他必须做的,为了不亏欠所必须做的——他花了很多时间,用了很多心思,才知道爱这个字,才明白什么表现才叫爱。
虽然他仍无法理解别人口中的爱是什么,无法给予爱,也只知道互不亏欠。
可他仍会想办法去回馈,于是他把这些亏欠的用另一种方式还了回去
——夏轻梨给了他爱和关心,于是他还给了对方应有的情绪价值:一个身为“儿子”所应该提供的关心和一家人其乐融融打打闹闹的氛围。
夏轻梨刚躺下没多久,关着的门被再次推开,舒明立轻轻探头看了一眼屋内,瞧见床上睡着的人顿了一下,又看了眼在旁边守着的谢抚恹,把脚步放的更轻了。
“先吃点东西吧。”舒明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谢抚恹,又把手移向了对方的发顶,摸了摸对方的头。
接过拿在手里依旧暖和的东西,谢抚恹看了看对方还有些皱的衬衫,再一次站起身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睡会儿吧,待会儿我们要一起吃晚饭。”
谢抚恹的板凳空了出来,舒明立却没直接坐下,而是从床下拿出一根板凳放在谢抚恹旁边,靠着谢抚恹刚刚的位置坐下。
他其实不太知道该怎么和对方交流,也不知道该和对方些什么,以往都是他躲在夏轻梨身后,学着怎么做,夏轻梨还调侃过他独自面对谢抚恹时,完全不像个上市公司的总裁,倒像个抛妻弃子,儿子找回来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负心汉。
舒明立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别,现在他和谢抚恹单独在一起还真有这种感觉。
他又张了张嘴,最后只是了一句,“土豆饼快冷了,早点吃。”
谢抚恹以为对方坐在他旁边是要等着他吃完东西和他些什么,于是坐下来慢慢的啃着手里的土豆饼。
药物给他带来的副作用让他没有吃东西的心思,油腻味冲击着他的大脑和胃,让他下意识的想吐,却也仍忍着反胃一口一口的吃完了那个被舒明立放在怀里保温的一个极其普通的土豆饼。
舒明立见对方吃完了也没再吭声,弯着腰趴在病床边逃避似的想休息一会儿。
吃完土豆饼的谢抚恹没等到舒明立找他“谈话”,正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放在床侧的右手却忽然被人攥住了。
攥的很紧,用足了劲,像是怕他走散。
是睡着的夏轻梨无意识的动作。
他忽然也不知道该什么了,于是学着舒明立安静的趴在夏轻梨的床边。
没睡着,也任由睡梦中的夏轻梨牵住他的手,眼睛平静的注视着窗外。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久到他的眼前也开始模糊,却忽然听见身旁的舒明立了句话。
注意力的分散以及接收信息的缓慢让谢抚恹没能一下反应过来,好几次的呼吸后他才慢一步听清对方了什么。
“轻梨有些想你了。”
“没有你的家有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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