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帐中，梁弈执着筷的手滞在空中，姜湄正狐疑地听着帐篷上方一声声怪异的鸣叫，见着梁弈神色有异，轻声问道。
“这叫声……”
梁弈搁下筷子答道：“是我父皇养的海东青。”
罢他拉着姜湄走出了帐子，空中果然有一抹白色的身影，比寻常的鸟儿要大上两圈，正绕着山谷上空盘旋。
梁弈打了个响亮的口哨，那鸟儿便像受了召唤一般俯冲而下，梁弈抬起左臂，那海东青扑腾着翅膀稳稳落在了他臂上。
姜湄从前亦养过金丝雀，然而眼前这只却是与京中贵女们饲养的观赏鸟全然不同，它的通身毛发雪白发亮，其间极有规律的分布着黑色的纵纹，尾尖亦呈黑色。
它昂首挺胸地站在梁弈手臂上，英姿飒爽，双目炯炯有神，姜湄竟觉着它与梁弈负手而立的傲人风姿有些相像。
姜湄不由发出一声赞叹：“我还是头一遭见这种鸟类，它生得很是俊俏。”
梁弈轻笑，用另一手指背抚了抚它光滑的羽毛，“它叫托娅，意为曙光。”
姜湄眼睛亮了亮，“它竟是只雌鸟？”
“……是雄鸟。它是我束发那年父皇送我的生辰礼，我从军后，它便养在我父皇宫里，偶尔帮父皇与我传些私信。”
梁弈解了托娅脚上的信筒，阅着信上内容，姜湄便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托娅。
托娅看了姜湄一眼，接着便傲慢地撇过了头，姜湄暗自觉得好笑，戳了戳它饱满蓬松的胸脯，托娅却突然扇起了翅膀，作势要用鸟喙去啄姜湄的手指。
梁弈眸中闪过一丝寒光，睨了托娅一眼：“若是伤了她，今夜就拔光你尾巴上的毛，让你光着屁股飞回宫里。”
托娅气得炸了炸毛，又怂着收了回去，向着姜湄相反的一侧挪了挪脚，偏过头去不再理她。
梁弈读完了信，见姜湄还眉眼带笑地盯着鸟看，拉起她的手：“快黑了，夜里凉，我们回帐。”
梁弈转头对托娅道：“她是我顶重要的人，你需得把你那臭脾气收一收，好好与她相处。”
托娅站在搁脸盆的木架上，姜湄取了些生肉喂给它吃，此刻托娅虽仍不怎么待见姜湄，可飞了一日它也是饿了，叼走一块肉便侧过身去吃掉，吃完再回来叼。
姜湄越发觉着这鸟儿性子别扭得有趣，正玩得兴起，却听梁弈坐在桌边道：“你也不问问我父皇信上了什么。”
姜湄闻言转身，“你父皇得知沐关大捷，催促你还朝？”
梁弈眼中聚了笑意：“我的湄儿果真冰雪聪明。”
他撇开双腿，拉着姜湄的手把她拽到身前，仰着头看向她。
“父皇身子不好，如今越国已暂无反击之力，也是时候该回去了，有些事情怕惹你烦心，我便一直没讲与你听。”
“我梁国皇室之冗，远超于越国，起来也是费时得很，我应承过你事事对你坦诚，可你心绪刚舒顺了几日，我不想让你思虑那些烂事。你若想知道什么，我日后慢慢讲与你听可好？”
姜湄轻轻颔首：“景晟父兄个个庸碌，尚且免不了今朝颠沛流离，你大梁素以人才辈出治世有道而闻名，想必储位之争更是劲烈。”
“我虽是个打长在后宅里的，朝堂之事也帮不上你什么，但你若有什么想要倾诉的，我倒是愿意做个口风紧之又紧的听客。”
梁弈把姜湄拉得更近了些，柔声道：“可惜生于皇家，有些事不得不为。”
“这几日过得忒快，若是不必理会那些纷争，寻个山清水秀之处，只有你我二人，每日只需操心着吃些什么，腻了便四处游历，倒也不错。”
姜湄已被梁弈捂得有了热气的手轻抚上他脸侧，缓缓道：“阿弈，你有你的使命与责任，上既赋予你卓绝的能力和尊贵的身份，或许冥冥中自有定数与安排。”
“便是我亦欢喜与你二人独处，欢喜这自由自在的日子，可我却不能耽着你，令你沉溺于情爱。想想那些被阿芙蓉所荼毒的女子孩子，许就是让你生于这乱世中的缘由。”
梁弈被姜湄的话得心神大震，他知晓姜湄善良聪颖果敢，却不知她一个出身于迂腐之国的闺阁姐，实是怀揣大义，胸怀眼界远胜男子。
梁弈的桃花目中闪动着惊喜的光亮，不知道他的湄儿，还有多少他不曾发现的优点，这颗曾经蒙尘的珍宝，如今在梁弈的心呵护下，已渐渐散发出她原有的光芒。
梁弈吞咽了下喉咙道：“你方才叫我什么？再叫一声可好？”
姜湄原本正在正色着同他讲述自己的观点，却不想梁弈开口竟是这么句话，面上又聚起红霞。
姜湄放下自己的手，眼神也不自然地瞟向别处，用指甲轻抠着自己的拇指指腹，声道：“阿弈。”
梁弈闻言自是难掩笑意，歪过头去寻她的视线，姜湄见他如此更是羞臊得不行，甩身便想远离他，却一把被他拉了回来。
姜湄因着惯性所致失了重心，跌入了梁弈怀中，他托着她的腰后帮她稳住身子，又借势环住怀中美饶纤腰。
姜湄这会半坐在梁弈腿上，想要挣扎着起身却使不上力，梁弈手上稍加零力，话音中竟似有一丝魅惑。
“别乱动，仔细又扯开了伤口。”
“那你还不快放开我？”
“谁让你突然唤我唤得那样好听。”
姜湄闻言也抿唇笑了笑，见他实在是欢喜极了，她也跟着开心，目光斜视而去，看向那双她亦为之着迷的桃花眼，心中暗叹这双眼睛若是长在个女子脸上，怕是真真要勾魂摄魄了。
姜湄咬了咬唇，鼓着勇气凑上去，在梁弈颊上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梁弈这会更是心花怒放，看向姜湄的眼神似是有电流射出，正想一亲芳泽时，脸盆架上的托娅却似是瞧不得二人亲近，发出一连串难听的叫声。
梁弈失神的功夫，姜湄轻盈地起身，离开了他温热的怀抱，她笑盈盈地看着托娅调笑：“看来托娅把你看得很紧呢。”
梁弈看着烛火映照下表情灵动，眉目含笑的清丽佳人，他心中暗道，湄儿，原来雪山上的冰化开后，竟是春山如笑，碧水含情的如厮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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