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孩子一路拌嘴一路回了尤正航家。
等进了家门，也冷静点了，都蔫头耷脑不吭气。
尤夫人看出两个家伙状态不对，就放下手中的事，过来询问。
这时候尤知县也已回到家中，见到妻子在启发孩子们把不痛快出来，便没有出声，站在廊下听着。
面对母亲，孩子们相对能够释放情绪，面对父亲则要拘谨得多。
孩子们心里不痛快，还是让他们释放下得好。
简单地了经过之后，尤正航很严肃地对尤夫人：“母亲，我觉得县衙不该免费发放那么多东西，这个做法不好。”
尤夫人：“哪里不好？”
尤正航：“给他们面粉和酒，是为了让他们把猪大肠清理干净，可是目的没达到，却让他们把东西都昧下了。”
尤夫人：“那是不该发东西，还是不该昧下？”
尤正航：“自然是不该昧下。可是母亲，不是人人都自觉遵守这些道理的。”
尤夫人：“你的有理，那该如何改呢？”
尤正航：“简单啊，不发就是了。”
尤夫人：“宝，你认为呢？”
宝：“婶子，东西还得发，不然他们一看要自己家又出力、又花钱去解决这些用料问题，怎还会有积极性呢？”
尤夫人：“是啊，宝得也有理，这就麻烦了。不发东西，大伙没有积极性；发东西，有些人又占便宜，这该怎么解决？”
尤知县站在门外笑了：妻子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引导孩子去进一步思考，让孩子们从低糜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两个孩子思索了一会儿，宝先道：“其实我们的契约上都写明验收不过关就不给钱的。”
尤夫人：“那为什么还会有今的状况？”
尤正航的火又起来了：“那就是个泼妇！她不讲道理！”
尤夫人挑眉，盯着儿子不眨眼，直到尤正航低下头：“对不起，我粗话了。”
宝暗自庆幸：自己也是这么想的，还好是尤正航嘴快。
“婶子，”宝道：“我觉得他们是欺负我们年岁，我们要是大人，他们肯定不敢这样。”
尤正航补充：“还有就是他们不认得咱们。”
尤夫茹头：“对，这是两个重要的原因。那以后你们别去就是了，还是让大人们去验货好了。”
宝：“那不行啊！自家的买卖，总得做到心中有数，不去看看怎么行？”
尤夫人：“那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
尤正航：“下次我们不自以为是，还是让哥哥们跟着好了。”
宝：“那咱不成狗仗人势……不对，反正是跟在大人后面，不算咱自己本事啊！”
尤正航：“不然咋办，年龄是硬伤，硬伤！”
宝：“要不下次咱们提前知会下去，就第二东家要来检查备货情况，给他们机会重新准备？”
尤正航：“这倒也行，不过感觉这不是解决根本问题。”
宝：“那你觉得根本问题是啥？”
尤正航：“我觉得他们应该读些书，明明事理。”
宝：“他们也才刚刚有了吃饱饭的门路，还读不起书呢。再了，没读过书的人多了，也没几个像那个泼f……婆娘那样不讲理的。这是她本质不好，人性就恶！”
尤正航：“你偏激了！蒙学的时候就背过‘人之初、性本善’，恶是后来他们不学好，不是本来就恶！”
宝：“那就是他们的爹娘没教好，没教好是因为他们爹娘自己就不好……这不还是从根上就恶嘛！”
宝从记事起就经历了太多的恶，他对“性本善”真的不太认可。
尤正航：“好像你得对哦，不是，我是感觉你的不对，但是不知道怎么反驳。”
宝：“我这话要是被娘亲听到，估计她会揍我，但我就是这么想的。你看吧，孩子不好，就是爹娘没教好，为啥没教好呢？是他爹娘本身不好，所以根本就不知道怎样算好。
这跟鸡蛋一样，鸡不健康明蛋不好，蛋不好明母鸡不好，母鸡不好，明它还是蛋的时候就不好……”
尤夫人早就发现了丈夫站在门口没进来，看见两个孩子情绪正常了，开始辩论起来的时候，就悄悄出去跟丈夫汇合了。
尤知县与妻子相携回房，路上，尤知县：“孩子们真的是大了，听听他们讨论的内容，人性本善还是本恶，有的时候我也想不明白。
你牢房里关着的那些犯人，他们恶吧，各自还都有些冤屈或者理由，他们起先是善的吧，可几乎都是从就打架斗殴、欺善怕恶的……”
尤夫人微笑看着丈夫：“你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
宝和尤正航并没有讨论多久就散了。
虽“理越辩越明”，但是完全不同的成长环境和经历，让他们思考问题的角度相悖，而阅历又都不足，并不能辩出所以然来。
但宝有自己的原则，那就是左手拿着书，右手剑指。
《列子·符》曾有记载：“孔子之劲，能拓（举起）国门之关”。
《淮南子·主术训》记载：“孔子之通，智过于苌弘，勇过于孟贲（古代勇士），足蹑与郊菟，力招城关，能亦多矣。”
孔子都是“拿刀拿剑”和人讲道理的，所谓“一文一武，张弛之道”嘛。
跟孔子学，总不会错。
孔先生，认可否？
不到晚饭时间孩子们就饿了。
毕竟在外面连着转悠一整，中午只垫补些点心，没有好好吃饭。
这会儿终于开饭了，两个孩子见尤知县夹了一筷子菜就马上跟着开动起来。
尤正航吃得都快忘形了，嘴巴上油汪汪的，还问：“这是什么菜？真香！”
尤知县：“这道菜疆溜肥肠’，你母亲亲自下厨做的。”
尤正航就打了个嗝，有点噎：那个臭烘烘的肠子！
尤知县也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嗯，鲜香软滑，还有嚼劲，真是不错！这是那屠户家重新清洗过的，怎样，没有不好的味道了吧？”
尤正航的嗝就停不下了。
宝看看尤正航的神情，替他问道：“怎么还是收了他们家的猪大肠？”
尤知县：“那两口子也是吓坏了，五桶，一百斤呢，不卖掉他们咋办？
自己留着吃也吃不完，别人家又不会买，想做出好味道可需要不少作料呢，作料不比大肠贵？
所以他们死求活求，保证再也不犯错了，你哥哥们才收下。”
尤正航：“父亲，你这不是违背契约文书了吗！这次你退让，下次更多的人会得寸进尺！”
尤知县：“这可不是我退让，是楚家的子们决定的。
他们已经半年多了，百姓们尝到甜头，都有积极性，手里基本也都有些余钱。
不用再白发放各种辅助材料，让他们自己购置，只需把收购价格稍微提上些就好。
依旧是验收不合格就不收货。”
宝赞道：“这招好啊！还是哥哥们有头脑！
以前一直都白发放材料，现在突然不发了，大家就会觉得是屠户家一颗老鼠屎搅坏一锅粥，自然会埋怨他们，然后变得更自觉；
而我们也并没有亏待他们，把材料钱结算在收购价格里，不会让百姓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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