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雄儿道:“大哥,你是厉害的鬼,求你为我报仇雪恨。”
“你怎么知道我厉害?”
“嗨——”禇雄儿大大咧咧、故作老练,“几十年来,我碰上多少鬼魂,是恶是善,厉害还是脓包,一眼便知。”
李正坤不戳穿他的假做深沉,让他领路去两恶鬼的房子。禇雄儿带着他转过几个山弯,爬上一道山梁,指着下面山窝里一座高大宽敞的房子:“大哥,那就是。”
李正坤见那房子果然阔绰宽广,有两个鬼,一老一青,老者死龄大概五十来岁,着道士装束,青者死龄三十左右,应是道士的徒弟。两鬼正分躺在院中两把躺椅上,喝茶聊,挺着高耸的大腹,带着惬意的笑容,状态极为轻松自得。
李正坤观察良久,带着禇雄儿后退,翻过几座山峰,远远离开那两个恶鬼,才在一个山谷中停下来。
禇雄儿鄙夷地道:“大哥,我还以为你要冲下去狂揍他们一顿,却原来比我还害怕,退出这么远。”
李正坤指着一块大石头,让禇雄儿搬起来,高举过头顶。禇雄儿照做,满脸兴奋:“大哥,你是想用石头砸他们?”
李正坤坐到地上,将自己的左腿伸出来:“用力砸这条腿!”
禇雄儿白了脸,身体摇摇晃晃,举着的石头差点掉下来砸着他自己的脑袋。
李正坤让将石头交给他,他自己高举起来,狠狠砸在左腿上,只听咔嚓一声骨裂,左腿下半部份便耷拉到一边,鲜血渗过裤管,流了满地。
禇雄儿吓得一屁股跌坐地上,爬到李正坤面前,哭道:“大哥,我就是嘴欠,顺嘴胡咧几句,并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你怎么就这么大气性,用石头自己砸自己!”
李正坤疼得汗涌如浆,犹如火蒸水煮,全身淋漓,本想强忍着不呼痛,在这个新收弟面前装装英雄好汉,可实在痛彻心扉,忍不住低低呻吟了几声。笑道:“我不是怪你,我另有计划。但你要记住,在阳间作为男人,在阴间作为男鬼,都不能胆怯,否则将永远一事无成。”
禇雄儿吓傻了,只呆呆地点头。李正坤命他就在这一带玩耍等待,如果有事,他会来此处找他。完让扶他起来,单腿就地一跳,化着一道凌厉的黑风,穿过山梁而去。禇雄儿呆立许久,犹如做梦,反复念道:“大哥,我你是一个厉害鬼嘛!”
李正坤在铁算道长师徒房子背后降下,现出原身,跌倒在地,大呼救命。
铁算道长正跟柏颜恳在喝茶笑,听见房后有响动,紧接着听到喊声,忙唤起徒弟,一起赶来后面。见一个死龄约二十来岁的年青鬼倒在屋后,一条腿软软搭在一边,显是断了,地下流了一滩血。铁算道长喝道:“什么鬼,欲往何方,为什么倒在这里?”
李正坤哭告道:“我是过路的,被山上落石砸断了腿,使不上力,从山道上滚到此处。求道长好心,收留治疗我。”
铁算道长呵呵笑道:“上下嘴唇一碰,你得倒轻巧,收留治疗你,你有钱吗?拿什么酬谢我?”
李正坤道:“我是一个孤魂野鬼,流浪十几年了,没有固定住处,也身无分文,但只要治好了我的腿,我有的是气力,可以为你们当牛作马,任意驱使。”
铁算道长眼睛转了转:“你死前是干什么的,人世还有没有家人?”
李正坤道:“我生前是一个民工,从是孤儿,阳世间什么亲人也没樱”
铁算道长对柏颜恳道:“你我师徒自搬进这房子,高卧有锦绣,吃喝有供奉,什么也不用愁,唯有一点不太如意,就是少一个使唤,吃喝拉撒无鬼侍候。这下老有眼,从山崖上给我们掉下一个奴隶来。哈哈哈。”
柏颜恳也十分欢喜,这下总能日日躺着,不用起身劳碌了。
铁算道长便对李正坤道:“我收留你了,也会治好你的腿。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师徒俩的仆人,听我们差遣,侍候我们。如果你动花花肠子,想要逃跑,这终南山我们住了几十年了,十分熟悉,你跑到哪儿,我们都能将你抓回来,一旦抓回来,就象狗一样用铁链拴着你。你听清楚了吗?你叫什么名儿?”
“我叫阿坤。只要治好我的腿,让我有一间房栖身,有一口饭吃,我情愿侍候你们,绝不会逃跑。”李正坤垂目道。
铁算道长大喜:“你还算机灵懂事。”让他起身跟着他们回屋,李正坤腿断不能动弹。铁算道长便让柏颜恳把李正坤背回去。柏颜恳骂道:“这他妈什么仆人,第一回来就要我背!”却也无法,只得躬身下去,李正坤又不能起身,需要搀扶,铁算道长无奈,只得从地上扶起他,将他搭到柏颜恳背上。
回房后,师徒二鬼给李正坤包扎上断腿,铁算道长又进山去扯草药。李正坤喊饿,柏颜恳端一碗饭给他,又骂道:“到底他妈谁是仆人,我还得侍候你!”
晚上,铁算道长扯草药回来,在石臼里捣碎,给李正坤敷上。李正坤今被折磨一,现在疲累交加,想睡上一觉。铁算道长命柏颜恳背李正坤去厢房,并给他铺一层床铺。柏颜恳不得不照他吩咐去做,但摔脚拌手、牢骚冲、骂骂咧咧:“师傅,我们这到底是捡回一个仆人,还是捡回来一个爹,又扯药又安铺,如果他要屙屎屙尿,也要我侍候他不成?”
话音刚落,李正坤就想上厕所,柏颜恳气得脸色发青,吼道:“憋着!”李正坤又可怜又委屈地憋不住,还要是拉到床上,床单还不是他去洗。柏颜恳简直要疯了,对铁算道长这东西捡回来做什么,还是扔了吧。铁算道长安慰他,让他先忍一忍,等李正坤腿伤好了,让加倍侍候他。柏颜恳问要多长时间?铁算道长尚未话,李正坤就咕哝伤筋动骨一百二十。
柏颜恳一下子跳起来,惨叫道:“师傅,你可听见了,这家伙憋着坏哩,要我侍候他一百二十,不如我现在就走了,你老人家跟他过吧。”
铁算道长笑道:“不会那么长,几十后阿坤就能下地,不用你背他扶他了。”
柏颜恳绿脸焦眉,嘟嚷道:“我一也不想惯着他!”
深夜,估摸着铁算道长和柏颜恳已经睡熟,李正坤化着黑风,穿过屋顶,来到后面山梁上,从一个远离地面、位于峭壁中央的山洞里,取出一包白粉,拆开裤管,撒在伤口上,腿伤瞬间复原。山洞里的东西是他来时所藏,黑白粉、黑头鬼所赠腰牌、师父雷诛厉所赠青吉短剑,因为要乔装混入铁算道长房子,这些东西带着不便。平素都是随身携带,须臾不离。
为了蒙蔽铁算道长,李正坤仍将残血留在腿伤处。
过了十来,铁算道长给他换药,拆开腿上夹板,见断裂处虽留有血痂,但已骨肉丰满,看着跟好腿无异,不禁又惊又喜,惊的是阿坤恢复力太强,伤口似乎已经痊愈,喜的是终于找到一种见效快、药力好的草药,将来如有机会,可以大大卖钱。可李正坤腿还使不劲,吃饭上厕所仍要柏颜恳挽扶,柏颜恳鼻歪眉皱,百般不奈。
两个多月后,铁算道长又进山采药,李正坤在柏颜恳侍候下吃罢早饭,想到院子里坐一坐,柏颜恳心中本十分厌恶,不想理睬他的非份要求,可习惯成自然,服侍了两个多月,早已对他的话有了条件反射,心中虽不喜,手脚却不听使唤,动作麻利地将他扶到院中躺椅上躺下。
“大哥。”李正坤叫道。
柏颜恳心中正恼恨自己的没出息,脑子里想象着自己抽自己耳光,听见李正坤叫声,恶劣情绪一下爆发,大吼道:“乱喊什么,谁他妈是你大哥!你他妈是我和师傅的仆人、奴隶,你懂吗?等你腿好利索了,看老子怎么使唤你这个王鞍!”
李正坤叹了口气:“大哥骂得是。这两个多月来,承蒙你精心照顾,我感到好得差不多了,恐怕再等十来,我就能下地了,到时再好生侍候你。”
“还要十来?”柏颜恳绿了脸,“你还真他妈要我侍候你一百二十啊!”
“大哥就是嘴硬心软,象你这么善良的鬼,老是不会亏待的,你在阳世的儿子一定全家幸福安康,大富大贵吧。”李正坤道。这几个月,无论是吃饭睡觉上厕所,他都暗中留意,并努力竖着耳朵,从柏颜恳跟铁算道长聊的话语中收集信息,试图拼凑出师徒俩的背景来历。师徒两人曾有几次聊到柏颜恳的儿子,信息量虽不大,却也让李正坤有个大概脉络,今趁铁算道长不在,李正坤便出言试探柏颜恳,希望能导出更多信息,比如他儿子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等等。
柏颜恳听李正坤提到他儿子,语气又很诚恳,便一下忘记了跟李正坤的“尊卑”之序,大有将他引为知己的意味,不觉叹了口气:“我不想他大富大贵,能够平安健康,快快乐乐过日子,再添个一男半女,我就烧高香,感谢尊!”
“听你口气,好象你儿子没有子嗣。这种情况,我活着时在人间也曾听人过,要么是身体有病,如果是病,倒也简单,去大城市专治不孕不育的医院检查治疗一下;要么是有什么阴骘不到位的地方,如果是这样,就去附近的寺庙、道观里烧香打醮,禳解禳解,不定管用。你老家在哪儿,有什么大庙大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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