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娘们儿和面！”
周铁柱梗着脖子反驳，古铜色的脸上泛着不服气的红晕。
他突然弯腰撩起一捧水，劈头盖脸朝周铁栓泼去。
周铁栓早有防备，敏捷地侧身避开，裤脚还是溅上零点泥星。
他不甘示弱地抄起岸边的柳树枝，蘸着泥浆甩过去：“你子皮痒了是不是？看我不告诉你娘！”
兄弟俩在河边追逐打闹，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半截裤腿。
周铁柱的布鞋陷进淤泥里，“噗嗤”一声拔出来时带出条银色的鱼。
他眼睛一亮，弯腰去捉，却被周铁栓从背后偷袭，整个人踉跄着栽进水里。
“哈哈哈！”周铁栓笑得直不起腰，手指着浑身湿透的弟弟。
周铁柱抹了把脸上的水，突然扑过去抱住哥哥的腰，两人在水里笑作一团。
远处传来林川的呼唤声，兄弟俩这才住手。
周铁柱抖了抖湿漉漉的头发，水珠顺着下巴滚落。
周铁栓扯了扯被扯歪的衣领，突然指着弟弟的裤裆大笑：“你裤子破啦！”
周铁柱低头一看，裆部裂开条缝。他又羞又恼，抓起把烂泥追过去：“周铁栓你找死！”
河边再次响起欢快的笑声，把水里的牛魔王也吸引了过来，冲到哥俩身边。
“嘿嘿，这哥俩……好久没见他俩这么开心了。”
林川望着在水边滚作一团的周家兄弟，眼角的笑纹里漾着暖意。
他蹲下身捡起块鹅蛋石，在掌心颠吝，突然发力掷向远方。
石头掠过水面，激起一串跳跃的涟漪。
“在你面前，他俩才更像是个孩子。”
娜斯塔霞着，把一个布袋放进怀里，里面的金条叮当作响。
“如果每都能这么无忧无虑，那该多好……”
林川感叹了一声，朝草地上熟睡的周秀兰走去。
周秀兰在草地上翻了个身，悟空立刻调整姿势，用温热的腹部贴住女孩手心。
林川也没注意到它什么时候从树上下来，趴在周秀兰的身旁，给她当抱枕。
看到林川走来，悟空琥珀色的眼睛半阖着，喉间发出轻柔的呼噜声，仿佛在哼唱古老的摇篮曲。林川轻轻抚摸猎豹耳后的鬃毛，指尖触到一道伤疤，那是上次猎杀棕熊时留下的印记。
猎豹突然竖起耳朵，金色的瞳孔里映出际的云影。
林川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只见西北方的空泛起诡异的青灰色。
那是暴雨即将来临的征兆。
女孩呢喃着往猎豹怀里缩了缩，嘴角还沾着野莓的紫红色汁液。
“该回去了。”林川脱下外套，把周秀兰轻轻抱了起来。
娜斯塔霞把外套盖在周秀兰身上。
远处传来周家兄弟的笑闹声，混着白桦树梢掠过的风声，在山谷间回荡。
猎豹站起身抖了抖毛，朝河边跑了过去。
牛魔王原本在周家兄弟身旁转着圈撒欢，看到悟空的身影，立刻变得老实了许多。
“走啦！”
铁柱知道要回家了，赶紧招呼弟弟收拾东西。
“索拉夫快过来了吧？”
林川突然停下脚步，望着远处蒸腾的山岚问道。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猎刀柄上的图纹，那是娜斯塔霞用野猪鬃毛给他绣的。
“嗯，托尔多跟他定好时间了，八月底过来。”
娜斯塔霞也跟着抬起头，阳光正穿过白桦林的缝隙，在她高挺的颧骨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这次他要带罐头合作商过来，和你不见不散。”
“八月底……”
林川屈指计算着，指尖沾着的松脂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下次去供销社，我带你过去。你是索伦族，跟供销社那边卖皮子换购物资，总比我这个汉人老是出面更合适一些。”他的目光扫过娜斯塔霞手腕上的金镯子，那是新婚夜他亲手给她戴上的，此刻正折射出细碎的光：“顺便带上铁栓，让他帮你……”
“嗯……但是账你得帮我算。”
娜斯塔霞突然笑起来，露出雪白牙齿。她从怀里掏出个鹿皮钱袋，倒出一把彩色石子在掌心：“上次去换盐巴，他们三斤盐抵两张狐狸皮，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回家我教你算。”林川背着周秀兰，把脑袋凑到娜斯塔霞耳边，亲了亲她的脸颊。
就这样亲昵的动作，最让娜斯塔霞心动不已。
“你可别偷懒，我教你的算术，你已经学会好多了。”林川轻声道道：“再，你现在是咱家的女主人，跟索伦族别的乌力楞做生意，这里面的账目，你都得熟悉。”
索伦族习惯以物换物，对于生意的计算方式，和汉人不同。
他们尚未形成货币经济概念，物品的交换价值需综合考量自然条件与使用需求。
例如貂皮交易需遵循月相周期：满月时绒毛最为丰盈，可兑换三斤海盐；新月时皮质油润，可追加半块皂角；残月时毛色转灰，则需折抵两斤粟米。
最令林川困惑的是索伦人独特的马匹计量方式。
部族长者以手掌丈量马体高度，自蹄至膝为“一掌”，膝至肩为“一掌”，肩至耳为“一掌”。
三掌等高的马可兑换十张狍子皮，若某一掌存在三指以内的误差，则需扣除两张灰鼠皮作为补偿。
其交易记录方式更显独特。
缔约双方会在火塘旁埋藏刻有符号的桦树皮：波浪纹代表谷物数量，三角符号象征铁器，圆圈内的点则表示交易日期。
托尔多曾记录一笔七只飞龙鸟换取两卷棉线的交易，树皮上刻有七道爪痕与两团螺旋纹，分别对应禽类羽色与线团形态。
当林川教娜斯塔霞用阿拉伯数字记账时，她却发明了独特的混合算法。
在她的桦树皮账本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符号。
她用红莓汁点七个点代表七张貂皮，旁边画三道白杠就是三匹布，盐的斤两用白色石子表示，中间用索伦族的“连枝纹”连接。
有次她换回来三匹布，还用野莓汁在旁边额外画了三朵云。
只是因为，汉人布匹的花色，让她想起春的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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