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昀走后,纨素开了窗,长出了一口气,笑道:“宿真,你好本事啊!”
宿真得意道:“以前在重霄观,在哄着香客多请几炷香这方面,我比怀梦师姐还强呢!”又笑道:“姐夫都看呆了。四姐姐,咱们方才一搭一唱,好像把姐夫吓着了。你快哄哄他。”
奚笪微红了脸,道:“宿真你又在胡扯。”纨素却当了真,走到他坐的椅子后面,轻轻环着他的肩,在他耳边笑道:“我也不惯这样给人施压的。只是门中只派我独个儿下山,师姐师叔们都不便露面,我再怎么心里没底儿,也只能勉力撑持起来罢了。”又道:“你也别太同情孟昀了,他心里很知道,帮晏家找朝歌姑娘这件事儿,其中尚有很多操作的余地。操作得好了,晏家也得记他的情。南平郡王那边儿,若还想要联姻事成,自然也得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咽。其中平衡,精微之处,就端看孟昀自己的本事了。”
奚笪平素待纨素虽亲近敬慕,但江湖儿女相处,发乎情,止乎礼,他又何曾与女子贴的那么近过?他只觉得纨素吹气如兰,拂在自己脖颈上痒痒的,不由得脸上作烧,有些坐立不安。他勉强笑道:“我倒也没同情孟公子,只是你们话,我没太跟得上思路罢了。昨日外楼被擒的那些人,孟昀真会杀了吗?”
纨素见他连耳朵都红了,轻轻一笑,站直身体,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定,方答道:“若我今日不提,那些人自然任他安排。但我既然提了,他也得想想,怎么给咱们个交代了。这就不是一刀抹了脖子那么容易的事儿了。”
宿真在一旁插嘴道:“姐夫,‘见其生不忍见其死’,固然是孟夫子推崇的美德,但外楼的这帮人,你还真对他们起了什么恻隐之心?刚才你两口子合伙儿笑话我‘不念旧恶’,不然你念一念你被奇毒不堪闻折腾得,坐在地上直哼唧,全赖四姐姐保护的时候呢?你这也太‘不念旧恶’了。”
奚笪脸更红了,强辩道:“毕竟解药来得及时,我也没什么事儿嘛。再了,‘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中亡’,咱们江湖人,既然学炼剑,有什么结果总是不准的。即使是我真在那里丢了性命,那捅我一刀的伙计,我也已先杀了。难道还非得要那么多人命,来偿我一人之命?这和我念不念旧恶倒没什么关系……横竖我总不会替外楼帮忙做事,或上台比武的。”
纨素听了他的话,不由得笑道:“你这还是只看见了眼前的事儿罢了。外楼是拿钱索命的地方,你若认真算起一命抵一命的规矩来,又有谁知道昨那些人手上,各自都有多少条性命?跟他们讲上有好生之德,只怕他们自己都不信的。只怕兵刃到了他们脸跟前,他们还得争辩,自己不过是杀饶刀子,雇主才是拿刀的人,有仇有怨,该找雇主去报,不与他们相干呢。我昨儿杀了他们的几个人,我自己都不记得。但我是很觉得自己是为民除害的,一点儿都不自愧。”
奚笪想想也是,便放下此事不提,又问道:“我更没听懂的是,晏家姐到底到哪里去了?你们姐妹又是怎么猜出来的?”
宿真立即反对:“我可没猜出来什么。姐夫你只问四姐姐便是,别扯上我。”
纨素笑道:“你们竟没觉得,孟昀从一开始的那几句答话,就有哪里不太对吗?我晏家丢了个人,他一点惊讶之色都没樱待我到姑娘在扬州不安全,他立即撇清,翻海帮不敢干绑架无辜少女的事儿,又自己提起大长公主想用南平郡王和晏家联姻,来自证翻海帮的清白。更何况,我一早就看见场子里有些没穿着武当服色的人,在来回乱逛。虽会场里并不禁止寻常看客和江湖人士走动,但台上还比着武呢,这些人若无其他目的,难道不是来看凤鸣大会,专为逛铜山来了?所以,我判断翻海帮必然是看见了晏姑娘的去向的。而且……晏姑娘也许真是被绑走的,或者更大的可能是,她是被人诱骗走的。不然孟昀不会一张嘴就,翻海帮不敢绑架无辜少女……连晏家自己,都觉得姑娘应该是贪玩自己跑掉的,所以才会压下消息,连管场子的武当派都不告诉,就自个儿到处去找,是不是?”
奚笪细想了下,点点头,又问道:“但是晏家姑娘虽然武艺不见得如何高超,毕竟不是一些官宦人家的女眷能绑架的。”
纨素笑道:“而且,若你问过的守各门的武当弟子都尽忠职守呢,晏姐出会场之前,还必须得是换了件儿衣服,没穿她自己那身红的。我当时就把这两件事联想在一起,略猜了一猜。居然一猜便中了。”
奚笪思忖片刻,道:“那现在,孟昀既然已经答应下来帮咱们留心,翻海帮又会怎么帮咱们去找晏家姑娘呢?”
纨素冷笑一声,道:“他只要回去找他的人脉传信,离恨已注意了此事,打算插手调查,不消一会儿,晏姐自然就会自己回苇岸听笛楼了。这件事,孟昀若做得进退合宜,不露破绽呢,大长公主那边儿先就得记他一个传信之功,第二又得忌惮他有渠道直接联系上离恨,若再动了他与翻海帮时,消息传到离恨时,我师祖清妙道君,又会怎么看她这位‘旧友’?之后行事,自然就要有所顾忌。若他再拿这事儿跟晏家卖个好,大长公主就算知道他背主另投,也得投鼠忌器,留他三分颜面了。若不然,岂不是坐实了大长公主就是绑架晏家姐的幕后黑手?这联姻自然更不可能成了。”
奚笪惊到:“二号台的女眷们,也是大长公主的人?她们骗走了晏姐,大长公主还要和晏家联姻?这是图什么?”
宿真听不下去了,笑道:“你傻你还真不机灵。二号台的女眷当然不会是大长公主的人,她们弄走晏姐,只怕正是为了破坏这次联姻……从这个角度来看,晏姐只怕跟她们正是一拍即合,才会自愿换了衣服 ,随她们早早离场。兴许这会儿,她们正不知道带着晏姐在哪游玩宴饮呢。但是,只消大长公主那边儿放出信儿来,暗示她已知道了是谁做的此事,且绝不会容忍对晏家姑娘出手的举动——事情自然就会迎刃而解。姐夫,既然已看见了老鼠的尾巴,只消放只猫进去就是了。难道还非得亲自下场,去拿个笤帚,上蹿下跳地打老鼠不成?”
奚笪恍然,不好意思地一笑。纨素拉偏架道:“宿真不许欺负青青,不然心他下次见了伏牛派那个耿公子,不替你问他……”话音未落,宿真从椅子上跳起来,冲着纨素就来了。两人笑闹做一团。
夜里上灯的时候,果然有苇岸听笛楼的伙计送了信来,晏朝歌已回客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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