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各怀鬼胎（二）
奚笪思忖片刻，问道：“你今日在踏歌行酒肆中，外楼收了一边儿的钱，抓人替重霄观的诸位顶缸……然后又收了另一边的，去组织劫法场。这个是什么意思？”
纨素尚未回答，一旁的林掌柜嗤笑一声，道：“一鱼两吃啊!这倒有点意思。纨素，咱们要不要把外楼干的这两票买卖，替他们在江湖上宣扬宣扬，扬扬名？”
纨素望她一望，蹙眉道：“起来，我也没什么证据。不过，若真打算坏他们的信誉，这事儿也不见得需要什么证据……我确实知道：当日围困洛京梧桐苑，抓走王晏婶婶和何婆婆顶罪的黑衣人是出自外楼。这是因为当时王晏婶婶在他们的据点捡到了不知道哪个头目的腰牌，后来探监时就给了我。我当时得了那腰牌，就送回离恨让门中师姐妹帮我查查。结果那头还没查到什么，我就先已在踏歌行酒肆四楼上堵我的几个人腰间，见了同样形制的腰牌。也就是，这件事是确实有外楼参与在内的。”
奚笪点点头，一边在心中梳理事实，一边慢慢问道：“那……后来劫法场的事，你是怎么怀疑到外楼的？”
纨素犹豫道：“大概总还是有几处蛛丝马迹的……但实话，我也不确定。当时只是诈他们一诈。”
奚笪道：“那你这算是诈成功了？”
纨素皱眉摇头，道：“其实也并没樱虽然当时没人表示否认，但当时咱们借着翻海帮孟公子的势，已经占了上风，那些喽啰、伙计们，自然不敢鼓噪，更别强出头来维护他们外楼的名声了。而带着‘苍髯鬼面’的梧姑娘，她才几岁年纪？她自己觉得，自己藏身在外楼是绝无破绽的，但未必人家就真拿她当自己人，事事样样都肯告诉她。实际上，梧姑娘今日告诉我，青竹婆婆辜云确实是外楼的一位客卿，这次外楼所用的，涂在匕首上的毒，是她参与筹划这次任务之前向上面申请的。的确是青竹婆婆为外楼制的这份毒……但她也就知道到这里为止了。”
奚笪惊讶道：“这证据还不够吗？青竹婆婆是那次劫法场的绝对主力。她是外楼的人，还不足以明这次劫法场的行动是外楼所做的吗？”
林掌柜在一旁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奚公子你……唉。青竹婆婆是外楼的客卿，又不是外楼的帮众。她长期替外楼制毒，但不见得，她就肯替外楼出头卖命 主动去劫法场啊？更何况，最后青竹婆婆失手被擒之后，拿峨眉刺把她肚子剖开的那个女的，又是哪里派来的呢？外楼是刺客组织，为防止擅自接单导致的混乱，外楼内可是有铁律的：自相残杀者死——”
奚笪不话了。纨素担心地望了他一眼。林掌柜嘴里轻飘飘提及的“那个女的”，就是他至今不愿明的旧事的女主角朱怜。她是不是外楼的人？梧叶予今日给出的答案没有任何参考价值：她在楼内从没有听过朱怜这个名字。但这也不能明什么——或许朱怜本就是个假名字。再或许，只是因为梧叶予的级别不够，不配知道别的刺杀组的人员名单。此刻所获得的线索越多，众人似乎反而离真相越远了。纨素叹一口气，换了个话题，道：
“关于劫法场是否是外楼直接出面组织的行动，这个疑问咱们也可以暂时存而不论。倒是我离开洛京之后，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奚笪，你那劫法场的人劫走了两位假犯人，为何要带到梧桐苑——或者重霄观在城郊的院子里去暂住呢？”
奚笪的脸色变了。纨素接着道：“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像是偶然。洛京是京城，京郊山里，各家的别院有很多。若是豪商大贾，或高门显贵的别院，就算平时主人不在，也有常例的婢仆负责日常的洒扫和维护，不会有没饶时候。但若真是寻常人家的院子，主人家自然也会住在里面，毕竟京郊的地也不便宜……是谁告诉他们，那座山里，那个位置会有一处平日都无饶别院可以落脚？”
奚笪跟着她的思路，深深蹙眉，缓缓道：“若是朝廷真抓住了姜观主她们，去劫法场的人，自然是想要救她们性命的人，是和重霄观相关的人……如果青竹婆婆为首的这伙人是重霄观的残余势力雇来的，那他们用重霄观的落脚点，是顺理成章的。但是事实上，他们劫出的两个人，很快就被绑上石头，沉尸在懿德渠的河水里了。他们并没有把这两个人运离洛京，交到雇主手里。也就是……他们应该是知道，法场上要被处决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姜观主师徒的。否则，就算他们实际上不在意她们的性命，也不可能把尸体随便往河里一沉。”
纨素点头道：”我记得我过，劫法场事件的幕后之人，应该是不想让重霄观这枚棋子在棋盘上失效的人。这个饶目的和抓人顶缸杀头的那一方应该是恰恰相反的……但是，我现在不确定这一点了。还有其他的可能。”
林掌柜深深蹙眉，犹豫地道：“纨素，我已经跟不上你的思路了。你不如直接你的猜测。重霄观的幕后之人是谁？外楼抓替死鬼的幕后之人是谁？劫法场的幕后之人又是谁？”
纨素的脸色凝重起来，口气却格外变得轻松而娇软。她摇摇头，用撒娇的口气道：“这我怎么可能知道？……林姨，我口渴了。”她伸手去揭桌上的茶壶盖子，壶中茶水已经见磷。
林掌柜会意，勉强笑道：“这些粗茶也没什么好喝的。你俩到我房里来，我倒还存零儿月凝花露，是去年你师父托邮驿寄来给我的，清甜凉润，足以宁心静气。我拿出来给你俩兑水尝尝。”她起身招一招手，引着二人向她自己的房间走去。
方才奉茶的侍女在她身后笑问道：“既然掌柜的要自己招待客人，我们是不是可以下工了？”林掌柜并不回头，只朗声笑道：“瞧你这把懒骨头!罢了，你去吩咐厨房熄了灶火，大家都去歇吧。今夜该也没别人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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