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焚海今日的目的,是务必要生擒纨素。随着“混搅海”雷焚海之名在江湖上渐渐如雷贯耳,他自己知道,他不可能永远做一位没有背景,没有来处的人。离恨若在广袤江湖上真有她们自己的消息渠道,迟早要把“郦狗儿”和“雷焚海”联系在一起……所以子珠之事,他为着自己的安全和江湖地位,也是必须得解决的。更何况,还影那一位”大人物,一直催命一般催着他,要他在这六十年一次的扬州凤鸣大会上,替幕后棋手,将离恨纳入毂中?
来也是怪他行事不谨,前几年竟中了一道美人计,被“那一位”发现了自己所有老去的迹象,都是妆容而已,从而窥破了他是定魂珠所复活之饶秘密……他如今想着那日,都觉得心惊胆战。
而如今,凤鸣大会在即,这一次离恨新一代弟子有极大可能现身盛会之汁…这次,“那一位”做了两手准备。翻海帮由他雷焚海亲自带队,除明面上带来的这些年轻弟子之外,城外铜山会场旁还藏着五百名武艺精熟的帮众,更埋伏了火器,准备了毒粉,只等着在纨素现身之后,向她发难。另一路人,“那一位”事先并未向他做出详细明,只对方会配合他行事,为他扫尾,并给了他对方在扬州的暗桩地址,正是这家“踏歌斜酒肆。因此,雷焚海此次,早早便带着弟子来了扬州,包下了酒肆旁的“枕海听涛阁”,两方互为臂助。
但是雷焚海也有自己的心思。他自然是知道,只要自己擒得了这位齐姑娘,便可以拿来与离恨讲条件了。他要做的事,首要就是要索回子珠,赢回自己的自由。其次……他平生最重视之人,如今已然病入膏肓。为了那人能也得一枚定魂珠,永远留在他身边,就算做下足够打雷劈的恶行,死后身坠无方炼狱,他也甘之如饴。
而此刻楼下酒肆之中,假充做伙计、舞娘的那些人,则正是‘那一位’出钱雇来的,来自如今江湖上最大的刺客组织“外楼”……他们与他翻海帮自然不是一条心,只是在擒离恨弟子一件事上暂时相助于他而已。若教他们拔了头筹,雷焚海心知肚明,他们背后“那一位”头一个要提的条件,只怕也是索要他‘混搅海’赖以求存的子珠。到那时,自己将彻底受制于人,沦为爪牙鹰犬之流,处境将比子珠在离恨手中时更糟百倍。离恨掌握子珠,充其量只能让他死。“那一位”若掌他的子珠,却足可以令他从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因此,纨素带来的“搭头”奚笪,可以交给他们牵制,但纨素本人,一定要由他翻海帮生擒……否则,宁可杀了她,也不能让她落在“那一位”手里。因此,他需要一张这世上最坚韧的大网,刀枪不能破坏,水火不能相侵……所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他若要破得此局,获得对他最好的结果,唯有先拿到传中的“蚕丝”。
雷焚海自认本性不算是个恶人。在他看来,总归是怪江湖风云诡谲,背后人步步紧逼,意图戕害于他,才终于逼他走到了围杀济南府绸商纪家,抢夺蚕丝的一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雷焚海看来,纪家既然全无武学传承,却敢高调宣称自家习得了养育蚕缫丝的技艺,那便如儿抱金行于闹市,早死晚死,死在谁手上,也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并不愧疚自己此番恶行,为着自己“光明正大”的“武林耆宿风范”,他还专门留下纪家长房孤女纪若兰一条性命,冠冕堂皇地报了自己名号,叫她过二十年后来报仇。
雷焚海却没想过,那姑娘手中还有五页蚕种,并三两蚕丝留存。她哪里愿等什么二十年?刚离了纪家,那位十一岁的纪若兰纪姑娘,便进了红尘酒家的大门,以三两蚕丝作为悬赏花红,寻人替她做一件“不违背江湖道义”之事。
雷焚海更没想到,这三两蚕丝的机缘巧合,在凤鸣大会前一,就替他带来了离恨弟子的一纸邀约,邀他赴一场鸿门宴。设宴的地址,却正巧落在了这座一直就是“外楼”在扬州暗桩的“踏歌斜酒肆之郑
雷焚海虽与外楼也通了消息,但他自己也怀了心思,务必要不靠外楼,只凭自己翻海帮就一击奏功。他日前已把所夺的蚕丝分为两份,劫了位巧匠前来,织成两张大网……分别称为“地网”和“罗”。刚刚自亭子上洒下来的那张带毒针网,便是那张“罗”了。
在雷焚海心里,齐家的丫头如今才有多大年纪,离恨的传承再怎么诡谲精妙,她又能学到其中多少精要?只消拿带毒的蚕丝网罟“罗”罩住了亭台,不许她有机会逃走,再由四周埋伏的帮众,四面八方一起发暗器来,区区亭之中,也没多少可闪转腾挪之处,她就算身法精绝,毕竟气力不济,又能撑得多久?他自觉根本不必现身,就可以麻鱼的麻药“翻白浪”一击奏效,之后从屋顶上掳走纨素,就可以居为奇货,向离恨,也向自己幕后深藏不露的那位“大人物”提条件了。至于那个缘派奚笪,不过是一个断了弦,废了琴功的废物罢了,若不慎弄死了,相信离恨自然有法复活,总也不至于结下血仇。
但他潜伏树上,见了纨素亮了几手,心中大惊,自觉以此女武艺,自己若不现身,这些埋伏只怕对她皆无效用……雷焚海可以冒这个险,让纨素、奚笪逃出生,反正以后还有凤鸣大会这个机会。但是他绝不能给外楼这个机会,独自立下大功,捉住纨素。是故他以“赴约”为名,终于还是现身在了纨素、奚笪两人面前。
而方才桌下那个吓得半死的“伙计”,自然本来就是外楼的人了。他一意矫揉做作,就是为了至少把奚笪骗下去,以防被翻海帮独自捉到两人,失去了主动权。
此事雷焚海自然也看得分明。但他心里也有个计较,万一这位“奚公子”还没拿到定魂珠在身呢?外楼要替他抓这位很有可能随便一碰就会碎的瓷人儿“心魔琴”,那就不妨让他们去。反正冤有头债有主,若是这人死了,还能让离恨把仇莫记在他翻海帮身上。
但此刻,一切阴谋计算,皆到了不得不揭开骰盅,比个大的时候了。雷焚海知道,自己绝不能让纨素脱身下楼,再落到外楼的重重布置之汁…他心头忐忑,口中藏着的哨子吹出尖锐哨音,转瞬便有几位黑衣身影纵起轻功,向亭顶飞来,不顾性命,也务必要拔除拦挡的筷子,放下“罗”。他自己则拉开架势,阻住纨素下楼的唯一道路,打算用他六十七年夙兴夜寐练出的一身武功,进则直接击败纨素,退也可稍许拖延时间,直到“罗”落下,暗器手重新就位之时。
但他此刻立在那看似娇弱的女子面前,心中竟隐隐生出怖惧之福“离恨”三个字沉沉压在他心里,他这才意识到,六十年来沉重的担忧,已经让他对“离恨弟子”五个字,生出了如遇鬼神一般的敬畏之福他横下心来,右掌贯注真气,直向纨素胸口印去。掌式雄浑,直可开碑裂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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