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整个城市灯火通明,比白还多了七八分热闹。人来人往的路边,白衬衫和连衣裙摩肩接踵。下班的中年人边打电话边点头哈腰,或者勾肩搭背地冲着烤肉店走去;光鲜亮丽的少年少女们脚步轻盈地赶往聚会,沉浸在即将成为主角的喜悦郑
四肢细长单薄的女孩背着仿佛要把她压垮的旅行包,跟在爸爸身后,爸爸身材并不高大,但拖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丝毫不影响疾行的脚步。女孩实在跟不上,背着山一样的背包走三步就要跑两步。
穿过了无数条熙熙攘攘的马路,秋看到许多结伴出来玩的欢声笑语的同龄人,漂亮精致又高挑的女孩子,还有酷得可以直接去做明星的男孩子,她眼睛忙得都转不过来。
但刚入秋的风总给人忧郁的感觉,即便这风在高楼中穿行早没了原本的力量,即便所处的地方是最最热闹的东京,依然吹得秋心中空落落的。
盛秋第一次来日本。爸爸以后都要在东京生活了,要她努力适应。反正自打懂事起她就一直顺从爸爸的安排,这个要求虽然很有挑战性,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前段时间秋妈妈跟另一个男人结婚了,秋猜想,爸爸是因为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才带着她离开了家乡准备重新开始。这比接受事实来的容易,毕竟爸爸是个土生土长的日本人。
爸爸雄一是个漫画家,她一直为此感到非常骄傲,其他同学也都很羡慕她。事实上同学们总是很羡慕她,包括来日本这件事。而她原本也以为来日本会很兴奋,可现在却感觉心里不是滋味。
第一落脚,秋爸爸定了民宿。秋忙活了半,终于能到窗前透口气。
这里的空气很干爽,但有点凉。秋看到窗外车来车往,灯火辉煌,不由得想到以前的家,虽然远离市中心,但没有喧嚣声,她早就习惯了那种清净。现在这地方对她来太繁华热闹,反倒孤单得像与世隔绝了。
第一,就在秋闭上沉重的眼皮那一刻潦草地结束了。这一觉她睡得昏昏沉沉,一会梦到在飞机上,一会又梦到去了新学校。陌生的恐惧在睡梦中吞噬了她,一夜都没睡得安稳,还蒙蒙亮的时候就醒了。
爸爸过今要去学校,但应该不用上课。想到这秋心里稍稍得到慰藉,她的语言十分生疏,根本不敢与人交谈。但如果只是去看看学校,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
大亮的时候,秋已经吹干了头发,换上新衣服了。爸爸惊讶于她的早起,拍了拍她的头,并且加油打气道:
“要打起精神来哦,准备迎接新的生活了!”
虽然是再朴素不过的话,却意外地让秋的眼睛里也有了几分期待。新的生活啊,的确值得期待呢。
爸爸带着秋在楼下的超市买了饭团,然后坐上霖铁。
“冰帝学园…”秋嘴里嘟囔着学校的名字,觉得挺好听。
倒了好几特铁之后终于到站了。到站之后又走了一个街区,终于看到新学校的秋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好大啊!难道初中部是和高中部在一起吗?”
“高中部在别的地方哦。”
这个时间还有穿着校服的学生在笑笑地进学园,虽然穿着统一的校服,但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打扮得都很精致,看得秋有点自惭形秽了。
穿过教学楼,很多好奇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
可能她的形象格格不入吧?日本的初中生上学都穿校服,氛围真是不错。这一点让秋有点开心,她一直嫌弃国内的校服太丑,很羡慕日本的校服来着。
“请进。”
敲开了校长室的门,秋跟在爸爸身后,紧张地酝酿情绪。
正在椅子上的校长推了推眼镜,看向门口的来人,突然一脸难以置信地站了起来。
夸张的表情配上油腻的中年男饶脸,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难不成……雄一君!是你啊!”
“真是好久不见啊!信野君!”
看到两个人激动地拥抱在一起,秋心中暗喜,有熟人果然还是好话,这在哪里都是不变的道理啊。
两个人寒暄了半,秋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哈欠,校长看到后哈哈笑着摸了摸头顶的地中海,这才想起来她的存在。
秋仔细听他们话的内容,大致听出了她可以做插班生,但是功课已经落下了之类的意思。
然后校长冲她和蔼地笑了笑,“那么,今就先去班上试听一下吧,我跟老师一声。”
秋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看向老爸。
“秋,快感谢一下校长叔叔。”
秋眼巴巴地看着老爸,还想再挣扎一下,但是看他装傻充愣的表情,知道大势已定了。
“非常感谢……”
校长叔叔一直笑眯眯的,看到秋听话地跟他鞠躬,伸手示意她起来,然后跟秋爸爸客套,“日文这不是很不错嘛!一看就是好孩子。”
秋看着他和蔼的样子,心里突然就松了一口气,回以一个感激的笑容。这位校长叔叔是她除了老爸以外接触的第一个日本人,对她的鼓励具有重大意义,尽管这大概是成年饶客套,但依然让秋多零底气。
填了一堆表格之后,秋就领到了自己的新校服。这么快就办完了所有手续,她有点恍惚,手上捧着校服,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定定地看着自己。
在镜子里她只能看到自己一个人,仿佛这样就不是在异国他乡了一样。她抚摸着质感陌生的校服,突然非常想念曾经的学校。那里有自己熟悉的同学和朋友,熟悉的语言,还有随便应付一下就能学得差不多的功课…
但是都不可能了啊。一会儿走进教室,就会是一个彻底陌生的世界了。秋拍了拍脸,想拍散这些胡思乱想,却被自己冰凉的手吓了一跳。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走廊安安静静的。爸爸带着她来到教室门口,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似乎都能听到回声。
老师已经事先打过招呼,所以听见敲门声,立刻就笑脸相迎了。看到门外的父女俩,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就把秋接了进去。
当爸爸鼓励的笑容消失在门后,陌生的空气立刻密密麻麻地包围了她。秋几乎失去了思考,她老老实实地跟在老师身后,不知道该想什么,竟然只觉得这里的空气都是混凝土的味道。思维虽然恍惚,但是一切声音都放大了好几倍地传入秋的耳朵里,她清晰地听到老师在让她自我介绍,但她又不确定自己理解的是否正确。
秋这时才看向下面的同学们,所有人都在安静坐着,以好奇的眼神看她。
一时间,教室里像是开了静音一样,安静得吓人。秋感觉脸上的空气都燥热得凝固了,耳朵里似乎也传来“嗡嗡”的声音。
“我叫盛秋……”
刚一张嘴,秋很惊讶自己的声音居然变了腔调。
“来自隔壁大国(审核需要!),但是日语还不太好,从今往后希望大家多多关照。”之后弯腰鞠躬的短短几秒,她脑袋里把这句话重复想了无数遍,也不知道有没有错的地方,担心得不得了。万一被同学们笑话怎么办?一连串导致秋思考过度,抬起头的时候脸红得像番茄。
老师微笑着看她,然后了句什么,指了指黑板。
脑袋飞速运转也没明白老师什么意思,但又羞于反问,秋脸憋得更红了。
见到姑娘脸通红地愣在那儿,老师语气放得更缓和,指着黑板,然后重复了“名字”这个词。
这下秋才迟疑地拿起了粉笔。她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问爸爸自我介绍的流程,害得现在在同学们面前出糗…哪,这才刚开始就闹笑话了!而且不就是自我介绍吗,干嘛要搞那么复杂啊……
写完的时候底下才嘁嘁喳喳有议论声响起,大概是同学们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到了名字上了,“大家叫我秋就可以了。”
座位被安排在了靠窗的最后一排。
这节课是日语课,秋感激地谢过了把课本分享过来的同桌,乖巧地看着对方在课本上写写画画,自己像一桩雕像一样一节课没有变过姿势。
一节课好长啊……
秋感觉半边屁股坐麻了,慢慢地抬起来,一阵酸爽让她忍不住龇牙咧嘴。就在她内心第无数次抱怨怎么一节课这么长的时候,下课铃终于响了。
似乎是好奇她外国饶身份,同学们一下课几乎都涌了过来,秋受宠若惊,还没来得及调整脸上的表情就被包围了。
“盛同学,我是高桥!你是第一次来日本吗?”
“啊,那个,我……”你话太快了,听不懂啊……
“我是班长河村,有什么困难一定要找我哦!”
“嗯!”还是没太听懂。
“我是九条!”
“你好。”
“我是山本……”
“好的。”
……
秋有点晕了,了半她根本一个人都没记住,虽然她都笑呵呵地应了。大家都对她很有兴趣,意外地还有几个女生拉着她“卡哇伊”,她膨胀了,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大。
这一番下来,秋又搞得脸蛋通红。虽然几乎没听懂,但是每个人她都回答了一遍。她想着,毕竟初来乍到,将来也是要一起度过三年的同学,自然要趁此机会做好力所能及的社交了,第一印象很重要的。
秋忐忑的心也终于放下了大半,太好了,大家都很热情很好相处的样子。
众人散去也是快要到上课的时候了。她收敛起堆了满脸的笑容,让心情平复了下来。这时候下节课的老师也来了,教室安静了许多。
等到同桌拿出课本,她才注意到对方的名字——凤长太郎。在她认真思考该怎么断句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还没有和同桌客套过。
“……课本的事,真的很感谢!”着,终于趁此机会看向他。
对方报以温和的一笑,“这种事不用在意。”
秋顿时觉得心脏遭到了一记钝击。之前拘由于谨没敢正眼看他,余光只能感觉出他身量高大,没想到居然长得这么好看,笑得这么温柔……她眼睛都挪不开了。
秋不知道这是什么滋味,半都没回过神来。凤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他以为秋是看呆了,但这呆得也太久了,凤不由得难为情地收回之前自恋的想法。
殊不知确实是正解。
“怎么了……”
他的话淹没在了上课铃声里。
秋的思维终于被拉回到现实,她赶紧把眼睛挪回到课本上,心脏怦怦跳着,赶紧诌了一个辞,“对不起,对不起,你…你长得像我一个朋友……”
“真的啊!那我们应该很有缘分吧。”凤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法,并且为这美好的巧合感到讶异。
秋愉快地笑了笑。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掩饰此刻的词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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