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墨其实没在外面听多久,但是刚刚好,听到了该听到的。
“殿下,凌霄姑娘,刚刚宫中传来了消息,喜妃难产,生下一个男性死胎,之后没多久,血崩,没了。”
“谁?喜妃?”
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其中翘楚能诞下皇子皇女的,却没有多少个,现在皇帝的孩子多,完全就是因为基数大。
而喜妃膝下其实已有一子,便是如今的十四皇子萧洛风。
喜妃十六岁入宫,十七岁便生下了十四皇子,如今三十几岁,又有了身孕,高龄产子,本就危险。
保胎这段日子,喜妃心翼翼,十四皇子更是排除了所有隐患。
却不想,喜妃还是没了。
肚子里还是个男胎,可是个皇子!
一尸两命,十四皇子只觉得是有人暗害了自己的母妃,直接求着皇帝要追查凶手,拼着皇帝不喜,也要找到真凶,为自己的母妃报仇。
喜妃到底是一宫之主,加上喜妃的母族武家,更是士大夫家族,张家作为清流之首,可武家,乃是下文人学子所敬佩的所在。
武家世代出大儒,如今的武家家主,正是喜妃的父亲,太学祭酒,武忠汉。
身居高位,更一呼百应。
“所以,这个人,是武忠汉?”
萧无极立刻想明白了,不由眼前一亮,而且,与这样的人为敌,他的名声肯定会臭到极致。
“喜妃,是元后谋害的?”
凌霄微微眯起眼睛,随后子墨便道,“十四皇子怀疑是她,但明翀帝根本就不想对元后如何。”
“加上,十四皇子如今还没有任何的证据。”
子墨的很实在,对于此时此刻的明翀帝而言,元家的势力,元后的地位,远比其他重要。
皇后是后宫之本,在任何非必要的前提下,明翀帝不可能动元后。
动后位,会影响前朝后宫多少局势,平衡一旦被打破,有些事情就有可能控制不住。
尤其,如今十四皇子就是没有证据。
萧洛风已经怒极,恨极,也怨恨明翀帝的偏心,如今,已经出宫去找他的外祖父,武忠汉了。
“皇祖父这样的人,他只会权衡,不看真相。”
萧无极嘲讽一笑,“这位十四皇叔,也只有他外祖父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其实,萧洛风比他幸悦多,他的母妃没了,武家人能为他撑腰,能为他找寻真相。
可他的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不过,你不觉得,时机太妙了么?”
凌霄轻轻着,萧无极顿了顿,而后想到,“确实,靖王刚刚走,可能还没走出冀州,这边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但,十四皇叔应该不会拿自己母妃和未出世的弟弟来谋求吧……”
萧无极着,却也渐渐有些不自信起来。
毕竟,这皇家之中,有些人不能用常理来揣摩。
他的皇祖父,便是其中翘楚。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但机会既然摆在眼前,不用,便是我们错过了。”
凌霄看着萧无极,“你心中所想,所愿,我都希望能够完成。”
“但是,你不要忘了你刚刚答应我的事情。”
萧无极点头,想拉凌霄的手,却不想凌霄已经起身,“我要去见一见张沅。”
萧无极愣住了,他反应了一会儿,而后跟着起身,“我随你一起去。”
凌霄摇摇头,“不,我自己去就好。”
“白氏死的蹊跷,秦嫣然又失踪了,这其中必然有些我们不知道的问题。”
“张沅或许清楚。”
“不管如何,这个人,我也该和他有个……结局。”
萧无极凑近凌霄,伸出手拉住了她,“我在外面等你,我不进去。”
他声音很低,很轻,带着些请求。
凌霄没有读懂他的意思,但是萧无极所求,她点点头,“好。”
子墨看着殿下,再看看凌霄,为何凌霄姑娘去见张沅,殿下会这么紧张啊?
凌霄姑娘和张沅……
不就是仇人吗?
虽然他不清楚凌霄和宋夕颜到底是什么关系,但看着凌霄姑娘一步步逼着张沅伏法受死,那肯定是恨极了。
可他不知道,恨,是因为被辜负。
是因为曾经的真情,曾经的付出,宋夕颜的爱,任何知晓其中关窍的人,都会觉得她爱惨了张沅。
包括,曾经的宋夕颜。
不过,究竟爱还是不爱,究竟是感激还是其他,对于凌霄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了。
她如今无心,哪怕见到了张沅,也毫无波澜。
但……
她高估自己了。
见到张沅的那一刻,恨意如同潮水喷涌而出,她一瞬双眼通红,握紧了拳头。
临死之前的痛苦和绝望,重生之后哪怕没有了多少情感,也刻入骨髓的恨意和痛苦。
让她见到张沅的时候,就控制不住自己。
坐在阳光下的张沅好似感知到了什么,回过头,他看到一张如此熟悉的脸。
黑暗之中,她双目血红,周身似乎有冷风,吹起她披散下来的头发。
就像是……
从地狱归来的恶鬼!
张沅呆愣了下,却下意识地向阳光之中缩了又缩。
青白日,闹鬼了!
他压制住自己身体的颤抖和心中的害怕,他眼睁睁看着宋夕颜一步一步越靠越近,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或许是那双血红的眼睛对于他而言太过可怖。
或许是他承受不住这样沉寂之中带来的高压。
他痛苦地开口,“我会死的!”
“我已经付出代价了!”
“幺娘,是我对不住你,可我没有办法!”
“你知道的,你知道嫣然对我来多重要,我知道,我不该骗你,可我没有别的办法,我没有啊!”
“你知道,你知道嫣然的身体,她如果没有你,救活不下去了!”
牢狱的铁链猛地断开,“哗啦啦”摔在地上的那一刻,张沅的身体疯狂颤抖起来,险些一下从位置上跳起。
可那女鬼距离他越来越近!
杀意恍惚化作实质,要侵蚀了他的身体!
他忍不住尖叫出声,对于死亡的恐惧还是让他战胜了些许愧疚之心,直接跳起来向后跑了,“宋夕颜!宋夕颜!不要杀我!”
下一刻,一双冰凉的手直接抓住了他的肩膀,硬生生将他给拽了回来。
从阳光之下,狠狠拖行到了阴影之郑
“张沅!”
女鬼终于开口,她怒道,“你凭什么现在还冠冕堂皇地什么没办法!”
“你就是个自私又可怖,钻营又自我感动的伪君子。”
“到现在,你还要为自己辩解?”
“你没错吗!”
张沅吓的痛哭,“我知道,我知道我有错,我有罪,宋夕颜,幺娘!我已经被判刑了,明年便会斩首!”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别现在杀我!”
凌霄冷笑,“不杀你?”
“难道还要让你和秦嫣然在双宿双飞吗!”
她的指甲掐入张沅的脖颈,一瞬刺入,血都冒了出来。
鬼气在她的周身疯狂涌动,整个牢狱变得无比冰冷刺骨。
“殿下……”
子墨不由吸了口气,看向了萧无极。
而萧无极摇摇头,“不用管,她有数,再了……她就算是真的杀了张沅又如何?”
“他不该死吗?”
“张家注定败落,他已经被放弃了,这世间还有谁在意他的生死。”
子墨顿了顿,还是没再话,可是,好冷啊!
他不由搓了搓胳膊,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冻到了。
为什么这么冷?
感觉温度下降了不止一点半点,是因为……凌霄姑娘吗?
“我不会!我不会!”
“我和她不会再有机会了!”
张沅跪在地上,“我一定会死的,我求求你,就给我一点时间,我还想……”
凌霄咬牙,“你求我?”
“你求我?我难道没有求过你吗!”
“我难道没有跪下来,求你,求你不要杀了我吗!”
在被送去庄子之前,“病重”的宋夕颜祈求过自己丈夫的怜悯。
她抓着丈夫的衣裙,跪在地上,给他磕头,给白氏磕头,给秦嫣然磕头。
她哭着求他们,不要将她送走。
她不断地哀嚎着,她根本没有病,不会传染,她还能做很多的事情,她还有用!
结果呢?
她的丈夫,她自以为的那个救赎,那个真心相待之人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指着她身上那一块块没有什么好肉的皮肤。
“这就是病!”
宋夕颜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又看着她的夫君,她哭着,“这是……这是我为你割下的肉,喂给你的血啊,夫君!”
“你不知道吗?你忘记了吗?”
她不想被抛弃,不想离开,那个时候,她根本不知道,她不是被抛弃了。
她是要被杀死了。
宋夕颜渴求一个家,渴求家人,渴求关爱。
为了这些,她可以不断的付出。
她最怕的,就是被抛弃。
最怕的,就是别人厌恶她。
明明,她已经很努力了,很努力地在讨所有人欢心了,可为什么……
宋夕颜不懂的,凌霄懂。
因为自始至终,眼前的人,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把她的真心当回事。
后来,她的夫君踹开了她,她的婆母让人抓起来她,为了不让她发出声音,她的嘴里被塞进了好大一团帕子。
她呜咽着,被好几个人束缚着,走入了她人生最后的时光。
“张沅,我求你的时候,你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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