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黑雾的刹那，九环锡杖碎片骤然发出鬼泣般的嗡鸣。
龙渊的虎口被震得发麻，青霜剑侠横刀格挡的玄铁刃竟崩出蛛网状裂痕。
血雨落在凌霜儿霜月绫上，冰晶发出细碎的爆裂声，仿佛千万颗琉璃珠坠入火盆。
\"退守东巽位！\"林老咳着血沫抛出铜钱，那些沾了老者本命精血的古币尚未触地，便被血雾腐蚀成青烟。
墨影杀手的身影在符咒中分化成七道残影，淬毒的袖箭擦着龙渊耳畔钉入石墙，箭尾仍在震颤时，墙根已蔓延出蛛网状的紫斑。
就在第七支袖箭即将穿透凌霜儿咽喉时，破空声如龙吟贯耳。
五丈外的银杏树突然拦腰折断，树冠裹挟着青色劲风横扫战场。
玄风掌门鹤氅翻飞踏叶而来，手中拂尘银丝暴涨，竟在血雨中织出半亩清光。
\"宵安敢造次！\"老者声如洪钟，拂尘甩出漫白芒。
墨影杀手的分身幻影撞上清气，顿时如雪人遇沸水般消融。
众人这才看清，那些残影竟是七具挂着人皮的木傀儡，关节处还淌着墨绿色黏液。
灵雀姑娘的银铃脆响穿透血腥，十八枚青铜铃铛绕着战场飞旋。
每当铃音骤急，必有杀手闷哼着捂住耳朵。
龙渊瞥见少女足尖点在血泊上，绣着云雀的软缎鞋竟不染纤尘，仿佛踏着无形琴弦在杀戮中起舞。
\"撤！\"墨影杀手突然捏碎腰间玉牌，爆开的黑雾中传出婴儿啼哭般的怪声。
青霜剑侠正要追击，却被玄风掌门拂尘卷住手腕：\"穷寇勿追，雾里有活尸蛊。\"
凌霜儿扶着几近虚脱的林老，突然发现老人脖颈处的抓痕泛着诡异青纹。
她正要开口，灵雀已蹦跳着凑到龙渊跟前：\"你就是那个独闯黑水寨的龙少侠？\"少女歪头时，鬓边金丝雀发簪的尾羽扫过少年染血的手背。
龙渊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撞上仍在嗡鸣的石墙。
折扇上的篆文在记忆里忽明忽暗——癸卯年惊蛰，正是他给阿爹采药跌进山洞那日。
当时洞壁青苔下，似乎也刻着类似的饕餮纹......
\"咳！\"凌霜儿突然重重咳嗽，霜月绫卷着块碎石砸向墙角。
那里有半截正在融化的冰锥，方才混战中被血手魔僧暗器击碎的冰碴，此刻竟凝成三寸长的毒牙形状。
灵雀吐了吐舌头，解下腰间竹筒递过去：\"姐姐喝点百花蜜？
能解尸毒的。\"
玄风掌门突然拂袖震开三丈外的槐树，树洞中掉出个青铜罗盘。
指针疯狂旋转着指向龙渊，盘面饕餮纹的第三只眼渗出黑血。
老者凝视着罗盘沉吟片刻，转身时大氅上的仙鹤暗纹在晨光中泛起金光。
\"友可识得此物？\"掌门的声音像隔着层水幕。
龙渊刚要摇头，忽然想起玉扇公子令牌上的纹路。
未等他开口，凌霜儿已横跨半步挡在他身前：\"前辈，我们方才发现.....\"
话未完，林老突然剧烈抽搐，手中攥着的八卦镜残片割破掌心。
暗红血液落地竟凝成蜈蚣形状，扭曲着爬向那摊尚未干涸的黑雾。
玄风掌门弹指射出道青光，蜈蚣应声炸成血沫，空气里顿时弥漫着腐坏的檀香味。
\"好狠毒的连环煞。\"掌门俯身查看林老伤势时，龙渊注意到他左手指戴着枚骨戒，戒面刻着与折扇篆文同源的云雷纹。
灵雀蹲在旁边摆弄铃铛，突然指着老者耳后惊呼：\"师父！
他这里也有青鳞！\"
众人悚然望去，却见林老耳后只有块陈旧烫伤。
玄风掌门起身掸去鹤氅上的尘埃，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时，在龙渊腰间多停留了半瞬——那里别着的折扇边缘，正缓缓渗出墨色水珠。
\"今夜子时前必须离开簇。\"掌门转身走向院门，灵雀慌忙抱起仍在昏迷的林老。
晨光彻底撕开黑雾时，众人才看清围墙外横七竖肮着十几具尸体，每具心口都插着片银杏叶。
龙渊弯腰想捡起树叶，叶片却在他指尖化为齑粉。
风起时，他听见玄风掌门若有若无的叹息飘过染血的屋脊：\"饕餮睁眼时，江湖又要起风了......\"
玄风掌门的鹤氅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他抬手截住一片飘落的银杏叶。
叶片在他掌心突然自燃，青烟在空中凝成狰狞的鬼面。\"七杀堂的墨影令出，必要见血方归。\"老者碾碎灰烬，目光落在龙渊腰间渗水的折扇上，\"三日后月蚀当空，此处方圆百里都将沦为修罗场。\"
林老挣扎着撑起半边身子，脖颈处的青纹已蔓延至锁骨。
他扯开染血的衣襟，露出心口三枚铜钱大的灼痕：\"老夫二十年前中的尸毒...咳...玄风观的九阳池...\"话未完，老人突然剧烈咳嗽，喷出的血沫在半空凝成冰晶，落地竟发出金铁相击之声。
\"师父！\"灵雀慌忙掏出一枚玉蝉按在林老眉心，蝉翼振动发出清越鸣响。
龙渊注意到少女指尖缠绕着极细的金丝，那些丝线没入老人皮肤时，竟牵引着青纹缓缓退却。
凌霜儿突然握住他的手，霜月绫无风自动——他们交叠的掌心里，折扇渗出的墨色水珠正在吞噬相触的温度。
玄风掌门拂尘轻扬，十袄青光没入四周尸体眉心。
那些插着银杏叶的尸身突然抽搐起来，皮肤下鼓起游动的肉瘤。\"起！\"老者暴喝，尸体应声炸成血雾，却在即将沾染众饶瞬间被无形气墙阻隔。
血雾凝成篆文悬在半空，赫然是\"贪狼噬月\"四个古字。
\"带他们去后山剑冢。\"掌门转身时，大氅暗纹中的仙鹤竟似活过来般振翅欲飞。
灵雀搀扶林老跟上，青霜剑侠却突然横刀拦住龙渊：\"兄弟可知饕餮纹的来历？\"刀锋映出少年染血的面庞，那些血迹竟在刃上勾勒出与折扇相同的云雷纹路。
凌霜儿指尖凝出冰晶，正要动作却被龙渊按住。
少年摸向怀中硬物——那是阿爹临终前塞给他的青铜钥匙，此刻正隔着衣料发出蜂鸣。
记忆如潮水翻涌：山洞里发光的青苔，刻着饕餮纹的石碑，还有钥匙插入锁孔时传来的婴儿啼哭......
\"三百年前，工坊用陨铁铸九鼎镇山河。\"青霜剑侠的刀尖挑起龙渊的衣带，露出半截钥匙上的鱼龙纹，\"最后一鼎完工当日，铸剑师全族暴毙，鼎腹饕餮的眼珠不翼而飞。\"玄铁刃突然发出龙吟，震得钥匙表面的铜绿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陨铁质地。
破庙残垣突然剧烈摇晃，众人脚下的青砖裂缝中渗出黑水。
龙渊怀中的钥匙自主浮空旋转，在虚空中划出血色轨迹。
凌霜儿霜月绫暴涨，却在触及轨迹的瞬间燃起幽蓝火焰。
少女闷哼收招，发现绫缎上的冰晶竟化作流沙般簌簌坠落。
\"快走！\"玄风掌门大袖翻卷，气劲裹着众人腾空而起。
龙渊在失重瞬间瞥见庙墙阴影里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那人左手指戴着与掌门相似的骨戒，右手却握着柄刻满人脸的铁尺。
面具下的嘴唇无声开合，口型分明是：\"惊蛰之子。\"
灵雀的银铃突然全部炸裂，青铜碎片在空中组成八卦阵图。
林老挣扎着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阵眼位置：\"巽位生门，走！\"众人如同穿过水幕般跌出阵法，再睁眼已是在开满夕颜花的山谷。
龙渊手中的折扇不知何时完全展开，扇面浮现出与钥匙相同的鱼龙纹。
凌霜儿突然扯开少年衣襟——他心口不知何时多了枚青鳞，边缘正在渗出血珠。
少女指尖凝霜想要触碰，鳞片却突然睁开猩红的竖瞳。
玄风掌门的拂尘银丝骤然而至，将鳞片连同龙渊的皮肉一同削去。
鲜血尚未落地就被蒸发，伤口处赫然浮现出微缩的星图。
\"今夜子时前，必须进入九阳池。\"掌门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焦灼。
灵雀正欲开口，怀中的林老突然抽搐着抓住龙渊手腕。
老人浑浊的眼球映出少年染血的容颜，喉咙里挤出砂纸摩擦般的低语：\"别让...他们...找到...惊蛰时的...\"
破空声打断临终遗言，十袄黑影自悬崖坠落。
青霜剑侠挥刀劈开最先落下的身影，却发现是具挂着玄风观道袍的稻草人。
凌霜儿霜月绫卷住龙渊急退，原先站立处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布满骨刺的深坑。
\"上马！\"玄风掌门鹤氅暴涨，化作遮蔽日的幕布。
幕布下传来骏马嘶鸣，七匹眼冒青焰的骸骨马破土而出。
龙渊跃上马背时，折扇上的鱼龙纹突然游动起来，扇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凌霜儿从后方环住他的腰，少女的体温透过染血的衣衫传来，却驱不散他骨髓里渗出的寒意。
骸骨马扬蹄跃向云端时，龙渊最后回望山谷。
夕颜花海已化作血池，那些吮吸鲜血绽放的花朵中央，都睁开了与心口鳞片相同的猩红竖瞳。
他握紧凌霜儿的手，却发现少女掌心不知何时也生出了青鳞。
疾风掠过耳畔，带着腐肉气息的马蹄声突然自际传来。
众人勒马悬停云端，只见地平线处尘烟滚滚。
八百匹眼冒绿焰的骷髅战马踏破晨雾，马背上黑影手中的弯刀反射着不祥的血光。
玄风掌门骨戒上的云雷纹骤然发亮，声音却依旧平稳如古井：
\"闭气，收魂。\"
龙渊在屏息瞬间听见无数细碎声响：折扇吞吃血珠的吮吸声、凌霜儿青鳞生长的摩擦声、还有自己心脏跳动时传来的......金属碰撞声。
当骸骨马俯冲入云海时，少年最后瞥见追兵阵前那杆大旗——玄色旗帜上，饕餮纹的第三只眼正流淌着与他折扇相同的墨色液体。
夕阳将云海染成血色时，众人终于望见玄风观矗立在孤峰之巅的青铜门。
灵雀正要掐诀叩门，山下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马蹄声。
龙渊按住狂跳的心口转头望去，只见蜿蜒的山道上，数十骑裹着沙暴疾驰而来。
那些马匹双眼赤红如血，马鞍上悬着的青铜铃铛正随着颠簸，发出与墨影杀手玉牌碎裂时相同的......婴儿啼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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