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缩在透析室的角落里，看着血液顺着导管流进机器。霍启山最后一次吻我时的温度还残留在颈侧，可此刻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尖锐得像一把刀，将回忆割得支离破碎。
护士第三次提醒我补充营养剂时，我终于摸到包里那张妊娠六周的诊断书。三个月前暴雨倾盆的深夜，霍启山把高烧昏迷的我从画室抱回别墅，他衬衫上的雪松香混着体温蒸腾成情欲，却在清晨接到电话后面色骤变：\"清欢，我需要你的骨髓。\"
那时我还不知道，他养在私人医院的女孩，正是占据了他整个青春的白月光林薇。更不知道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岁，我替他挡下的十三次商业暗算、三次胃出血抢救，都比不过林薇化疗时掉落的一根长发。
\"霍太太的骨髓配型成功率99.8%。\"医生将同意书推过来时，我摸着尚未隆起的腹浑身发冷。霍启山捏碎了我攥着的钢笔，墨汁在诊断书上晕开狰狞的暗影：\"你明知道薇薇等不起。\"
麻醉剂推入静脉的瞬间，我望着手术灯想起二十岁生日那。他把我从家暴继父手里救出来，用沾血的手指擦掉我嘴角的淤青：\"跟着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你疼。\"此刻无影灯在他眼底映出金属般冷硬的弧光，而我的眼泪正顺着手术台边缘砸进无菌布的血迹里。
癌细胞扩散的消息和离婚协议是同一送达的。管家将我的油画颜料扔进暴雨里时，林薇穿着我设计的婚纱倚在门廊轻笑：\"多亏姐姐的骨髓，医生我能活到八十岁呢。\"我蹲在泥水里捡拾破碎的钴蓝色颜料管，突然想起第一次教霍启山调色的场景。他把我圈在怀里握住画笔，要把我眼里的星空永远留在画布上。
产检单在化疗室被风吹散时，林薇正挽着霍启山出现在财经头条。照片里他无名指上的婚戒硌着我的心电图导联线，而我们的孩子永远停在邻九周的心跳监测仪上。护士按住我挣扎着要去够手机的手：\"霍太太，您现在的血板数值连眼泪都承受不住。\"
最后一次咯血染红婚纱设计稿那晚，我蜷缩在画室地板上给霍启山发消息。对话框里他三前那句\"在陪薇薇试婚纱\"还悬在置顶位置，而我的指尖在渐冻症诊断书上划出歪斜的血痕：\"启山，西府海棠开了。\"
那是他少年时在老宅种下的树，我们曾在满花雨里交换过体温。当年他咬着我的耳垂要在海棠树下办婚礼，此刻我却看着监控画面里他抱着林薇穿过回廊。飘进画室的残花瓣沾着血沫，像极了我十八岁那年被他吻去的初潮。
心脏停跳前的最后三分钟，我摸索着打开珍藏的檀木海里面是七年来他每次应酬后写的保证书，泛黄的纸张上还留着威士忌的余香。最底下压着林薇的骨髓捐献同意书，签名处\"霍启山\"三个字力透纸背，而我当时颤抖着写下的\"自愿\"二字，早已被渗入的化疗药物蚀成空洞。
心电监护仪归零的瞬间，林薇的婚礼进行曲正飘进重症监护室。霍启山扯开领带冲进来时，我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他踩碎了滚落在地的孕检b超单——那张被他当作我\"争宠手段\"的胶片上，本该属于我们孩子的心脏位置，正盛开着一朵被癌细胞蛀空的西府海棠。
（三个月后）
霍启山砸碎了所有能找到的婚纱设计图，却在最后一张草稿背面发现用化疗药物写成的隐形字迹。紫外线灯下渐渐浮现的，是五年前他胃出血昏迷时，我蜷在IcU走廊用血绘的速写。画里他苍白的指尖还勾着我的发梢，而此刻解剖报告正躺在他颤抖的掌心：晚期骨癌引发的多器官衰竭，病程记录显示癌细胞转移时间，正好是我们骨髓捐献手术的第二。
殡仪馆的海棠棺木里，我无名指上的戒痕正在化妆师的粉底遮盖下淡去。霍启山疯了一样把婚戒套进我僵硬的指尖，却听到金属落地时清脆的碎裂声——那枚他给林薇定制的婚戒内圈，正刻着我最后一次做骨髓穿刺时留下的编号。
雨落进未盖棺的缝隙时，霍启山终于看清我锁骨下方被婚纱遮盖的疤痕。那是二十岁那年替他挡刀留下的印记，此刻正在防腐剂浸泡下泛起青灰的死气。他想起最后一次见我时的那句\"你变得真丑\"，却不知道我当时肿胀变形的关节，正艰难地抱着我们的婚纱设计图走过半座城。
火化炉启动的轰鸣声中，林薇发来新孕检报告：\"医生宝宝很健康。\"霍启山望着冲而起的青烟，突然想起七年前那个雪夜。我光着脚追他的车跑了三公里，就为送还他故意落下的哮喘药。当时后视镜里摔倒的身影逐渐变成灰烬，而此刻他的西装口袋里，正装着从我画室废墟里捡出的诊断书——孕六周那的墨渍下，还藏着句被血迹晕开的\"孩子爸爸是启山\"。
殡仪馆的海棠树突然在暴雨里倾倒，树根处露出我埋了七年的铁海里面装着霍启山每次胃痛时我偷换掉的止疼药，还有张被血染透的孕检单。泛黄的超声波影像上，本该写着孕周的位置，是我用针管笔添的最后一句话：\"下辈子不做你的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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