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子一僵,抬起头。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我看不见他脸色,但大概能想到,他现在是如何惊愕恼怒的神情。
大概后悔没杀了我,吃了我。
我欲往他后脑上砸第二下,他于一片漆黑中,精准的死死拽住我手腕。
可只是拽了一下,他整个人便突然倒下来,死气沉沉的压在我身上。
总算,他晕过去了。
我紧绷的心弦还是不敢松懈,用力推开他,下床,从床底下摸索出用剩的香油。
多亏了这个油,我抹在手腕上,才把那禁锢我的铁环强行拉扯下来。
扯下来很痛,擦破好些皮肉,但不妨碍我用这只手砸晕他。
我麻溜穿上萧律的中衣和襟裤。
有些长,我徒手撕了一截,才不至于曳地。
这些名贵的料子就是软,好撕。
紧接着,我将油倒在了门口那一片地上。
再慌慌张张的嚷嚷道:“殿下吐了,快来人!”
白日里,门口会有四个侍卫守着。
但到夜里,他们轮流当值,便只有两人。
这便是我选择夜里行事的原因,人少,成功的可能大一些。
我赌的是这两人会同时冲进来。
门打开,月光隐隐照亮屋里的情形,他们刚进门踩着湿滑的香油,猛地向前摔倒在地。
我拿起烛台,毫不犹豫把这来不及爬起的两人一一砸晕。
我的手在抖。
尽我所能的使了最大的劲。
或许会砸死这两人,也罢,这两人并不无辜。
我想过,他们会这样肆无忌惮对红豆评头论足,下流不堪入目呢话,大概是在门口守夜的缘故,他们听到萧律弄出来的动静,起了色心无从宣泄。
这两东西,死了也是活该。
随即,我剥了那个偏瘦的侍卫的衣服,给自己穿上。
光这样还不够。
屋子里门口的侍卫解决了,可院外还有人,院外到底有多少,我也不能预估。
我点燃烛台,扔在了院子里另一间空置厢房郑
然后躲在了院门后。
没有把火放在萧律的屋子里,叫他们三人一同藏身火海,是我念在过去八年的主仆情谊上,留了最后的情面。
我盯着那屋子里的火苗,胸腔里的心一下又一下沉重的跳动。
静谧的夜里,我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颤抖。
慢慢火势渐大,照亮这间院落。
“走水了!”
终于外头有侍卫叫出这一声,如雷电撕破夜空。
很快许多侍卫争相跑入院子里。
“殿下!快去把殿下救出来!”
趁乱,我麻溜的跟在搬水桶的侍从们身后,顺利从院子里出去。
这时他们只顾着屋里,只顾着去救萧律,并不会注意到我。
但他们很快会发现被打晕的侍卫和萧律。
我的时间并不多。
幸而,我对这平王府的布局很是熟悉。
也幸而,我早就在东边一处围墙根备了个狗洞。
这个狗洞,我是跟着府里的那些野猫,才发现的。
先前只是一个,只能通过猫狗而已,被君子兰花丛遮掩着,不剥开草丛仔细去看,绝不会知道这儿还有个洞。
可我只要有机会,便去敲下几块砖,现在这个洞的大刚好够我钻出去。
王府里已乱成一锅粥。
有人高喊着传大夫,也有人高喊着抓刺客,还有人喊着找景姑娘。
我拼命的往街市的方向跑,那也是出城的方向。
可我快不过王府的马。
听到铁蹄飞驰而来的声音,我赶紧躲进巷子里。
随手推开一扇院子的木门,钻进一个堆满杂草的缸。
听马蹄声,那人去的是城门的方向,一定是去通知城门严守。
我只能暂时放弃出城。
可一直躲在这缸里也不是办法,我必须尽早把身上的侍卫服饰换下来。
否则等到亮,太过惹眼。
我从缸里探出头。
运气很好,这间院子里就晾着一些女子的衣物。
……
外头匆匆跑过的侍从叫嚷着:“景姑娘穿走了一件侍卫服,盯着侍卫服找!”
“她可能会把衣服换下来,但人不会离那条衣服太远!”
而此时,我耐着性子等换下来那身侍卫服彻底沉进茅坑里。
就不信了,有人会去捞屎,再发现这里面脏污难辨的衣服是平王府的侍卫服。
我则等到外头巷子里没了动静,迅速找了间荒废的屋子待着。
等到了清早。
我盘了个妇人头,往脸上抹了把灰,混在人群中去包子铺买两个包子填填肚。
我手里的钱够我用上几个月的。
扒侍卫衣服时,我顺走了两位侍卫的钱袋子。
我猜,萧律不会青白日大肆找我,他丢不起这个人,也不会愿意让许多人知道他和我一个楚国奴有瓜葛。
可我想错了。
我从掌柜手里接过热腾腾的包子,挤出人群。
平王府的侍卫正冲进一家客栈里搜寻。
还有人拿着我画像挨家挨户的问。
“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姑娘,这么高,长得不像本邦人,是楚国人,本邦话还挺顺溜的。”
“可能穿了一件侍卫服,打扮成了男子。”
“或者有没有见过奇怪的人?”
“有她的消息赏银五十两,抓到她人送到平王府,赏银五百两!”
有胆子大的多嘴问了句,“官爷,这姑娘是犯了什么事儿,还是?”
拿着我画像的侍从:“偷了王府的珍宝跑了!殿下大怒,必得活捉她不可!”
我拐进狭巷子郑
这五百两赏银,对于萧律来指缝间漏点便是,却是许多普通百姓一辈子不吃不喝都攒不到的银两,必然吸引许多人来拼命找我。
再不找到栖息之地,被抓回去是迟早的事。
我茫然的在巷子里发呆。
哪怕从牢笼里出来,下之大,还是没有我容身之所。
原先萧律就不肯放过我,如今我还砸了他头,他更加不肯饶了我了。
前面院子里有人出来,我立刻往边上院子躲。
一道木门之隔,听清那人清风朗月的声音,我愣住。
是太子。
萧瑾疏温声交代一位民妇:“她年纪大了,难免有些糊涂了,你们照顾她要耐着些性子。”
民妇连声应道:“是。”
萧瑾疏:“回吧。”
我靠着墙角缓缓蹲下来。
自然不能再向太子求救。
落到他手里,我只会像上回那样,再次被交给萧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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