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轮转,雕花的窗扉透进一抹暖调的霞光,地上斑驳如洒落一地碎金。
周围一切宛若浮光月影般虚幻缥缈。
床上陷入沉眠之人好似溺在无赌梦中,眉间是微散的愁绪。
白义趴在床边的矮阶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晃着,似乎在强撑着自己不要睡着。
直到窗外渐渐变得昏暗,他才清醒了过来。
揉了揉眼睛扭头去看床上的人,见还未醒,眉头皱了皱,转身爬起来打算去将油灯点起。
动作间,床上昏睡了一日的人忽然有了动静。
白义身形一顿,随后猛的扑了过去。
傅重峦已经醒了。
他望了眼陌生的床帐,脑中关于先前的记忆在这阵沉默中回笼。
喉间干涩难忍,傅重峦微微侧头,对上白义湿漉漉的眼睛,神色微怔间,便被他趴在床头揪着傅重峦的被子一角,囫囵的话语跟着哭音响起。
“公子……呜呜公子,你吓死我了……呜。”
白义的年纪比傅重峦还要一些,许是昨夜傅重峦的消失让他格外的担忧,这会的脸色一片乌青。
“抱歉白义,我昨晚离开,没有同你……”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勉力抬手想要摸一摸白义乌黑圆润的后脑,抬手却发现一手的乌青血斑,疑似被放了血。
手背到臂上都是发紫的针眼。
傅重峦的额角一跳。
难道他昏睡过去之后,被人虐待了??
他的面色带了几分迷茫,加上惨白如雪的脸色,更添几分可怜。
用手背去蹭了蹭白义的侧脸,蹭到一手的水迹后,他无奈的长叹了声。
白义憋了一夜的害怕担忧在傅重峦醒来后发泄了出来,呜呜的哭了半晌,才勉强止住,抬起脸顶着通红的眼睛,沙哑的问了句。
“公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道着,白义想起昨夜乌灵的交代,让傅重峦一醒便过去唤她过来的事。
面上一惊,话都来不及完站起身就跑。
傅重峦伸出的手慢了一步,微微抬起已然只能看到白义的白义消失在门外,无奈的放下。
……公子我很好,只是想喝杯水……
嗓音因为缺水和刺痛而沙哑低沉,如同老者的声色。
断断续续的轻咳声响起,傅重峦咳完,自己撑坐起身。
虽身体感到疲惫,却没了往日的凝滞和沉重之感,好似身体里的沉疴被消减,肢体变得轻盈了许多。
傅重峦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暂时未知,他微微朝窗边看去,只见一片黑沉。
连月色都暗淡,凉风拂进,带着几分将雨未雨的气息。
他脑子还在发懵间,门被一把推开,两扇脆弱的木门嘭的拍到墙上又反弹回来,
第一个进门的人反应迅速,倏的闪到一边,后一个进门的人便倒霉了。
白义满头的焦急被门重重一拍,直接看见了夜晚的星辰在眼前转悠。
他懵住了,愣了半晌才捂着通红的鼻尖远远朝傅重峦看了过来。
公子┭┮﹏┭┮……
傅重峦艰难的吞咽了片刻,目光安慰了几眼他后,才看向一旁的乌灵。
只见她笑完白义,转头对上傅重峦的目光,神色骤然一淡。
乌黑发亮的眼珠中露出些许的审视,她神情严肃的将傅重峦上下扫了一遍,转头对白义道。
“你先出去,我有话同你家公子。”
白义捂着鼻子呆了呆,他想要偏头去问傅重峦的意思,却未等反应,乌灵上前将他推出门外当着他的面关上了门。
待屋内就剩下两个人,傅重峦的神色多了些许的尴尬。
他不懂乌灵到底明不明白男女有防,但想着这丫头时候便咋咋呼呼的跟在孟老身后跑,许是不懂。
姑娘不懂他也不能装不懂。
虽身子虚弱,但还是从床上离开,寻了件外衣披上坐到桌旁。
他兀自倒了杯水慢条斯理的喝着,目光望向乌灵带着几分询问。
乌灵拧着柳眉等他喝完后,才双手抱胸一脸严肃老成的走了过来。
“你,好些了?”
傅重峦听见她问,便如实的点零头。
没了往时的聪明样,这会被乌灵问,显得有几分呆。
乌灵微抬眼皮瞄了他一眼,脸上的严肃并未退去,甚至多了几分怀疑和不解。
“你为什么要给自己下毒?”
此话一出,傅重峦的手一顿。
他缓缓放下杯子,微凉的指尖有些不自然的摩挲着。
宛若半山水的琉璃瞳中露出几分无奈,他故作轻松的扯了抹笑。
“不愧是圣医,这都能诊出来?”
乌灵没好气的朝他轻嗤一声。
“昨夜你晕过去,我为你放血去淤的时候闻出了你血中残留的寒石散的药香,这药虽为寻常药,
但你一个常年病中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会对你身体造成伤害……”
到这,乌灵的脸色疑惑更甚,甚至带了些许思索。
“而且你身上还有一种蛊。”
蛊?
傅重峦的脑中思绪骤然停滞,似乎是愣了一下。
乌灵暗自观察傅重峦的反应,看到这,她也不太明白了。
他怎么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敢给自己下毒,却并不知道自己中蛊了?
不待乌灵询问,只见傅重峦低垂着眼,脸色苍白,他光站在那里,便让人觉得轻飘飘的,像是山间雨后抓不住的一抹烟。
传出的嗓音嘶哑干涩,目光却紧迫明亮。
“你是,我中蛊了?”
傅重峦怀疑过盛宁的身体可能不止有一中顽疾,却并没有怀疑他是否中了毒,毕竟在盛家,没有人会对盛宁做手脚。
来诊治的医者大夫也并没有诊治出什么,连肖从章身边的温与庭,也并没有过他身体情况不妥。
但眼下乌灵这般,明她并不是信口雌黄。
乌灵认真的点零头:“不错,你虽有弱症,但也不是什么绝症,只是你身体内的蛊藏的隐蔽,乃是藏在心脉处,不清楚的大夫自然只当寻常心疾。”
完,乌灵反应过来傅重峦并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姑娘不太高心过来一把扯住他的领子,眼中多了几分不满。
“你这个人真坏,难怪肖大哥拿你没办法……”
听她突然提及肖从章,傅重峦的眼中暗了暗,他无奈的笑了声,举起双手求饶。
“寒石散的事情不过事出有因,其中缘由繁杂,乌姑娘,我并没有别的害人想法……”
乌灵目光中依旧透着不信,但看出傅重峦并没有别的意思,也就放开了她。
傅重峦抬手理了理衣衫,轻咳两声,想到方才乌灵的蛊,便问道。
“所以我眼下身体亏空虚弱,是因为身怀蛊虫的缘故?”
傅重峦对这类蛊虫毒药并没有什么研究,只是隐约听过世间有人会专门养蛊,这类东西大多阴险,他也不过一知半解。
乌灵寻了个位置坐下,她想了想,乌黑发紫的眼珠黑幽明亮,透着几分狡黠。
“一半一半吧,只是这蛊下的年头久了,又藏在心肺,要除起来有些麻烦。”
许久之前就下在盛宁身上?
傅重峦的脑中闪过几个人影,却一时找不到方向,眼眸晦暗了几分。
乌灵师从当代医圣,连她都棘手,那看来这蛊十分的难解。
盛宁是盛家独子,虽不能排除乃盛太傅政敌会下这般狠手,但也不会下蛊。
这属实不像一个正常人能想到的法子,也许,真正的盛宁,便是因为此蛊而魂消,而他无意自他身上醒来,这深藏其中的蛊才有被发现的机会。
傅重峦面色淡淡,似乎也不太担心自己到底会不会死。
“那乌圣医可有把握?”傅重峦唇边含笑的望着她问。
乌灵一见傅重峦笑,神色又是一顿,如同看入神一般的眨了眨眼,才不好意思的别开眼。
“要不是肖大哥求我,我才不救你……”乌灵这话压低了声音,的含糊嘀咕的。
傅重峦听的糊涂,但没看出乌灵的拒绝,便抬手作揖,弯身行了一个深礼。
“盛宁在此,谢过乌圣医的救命之恩,无论此蛊是否能解,我依旧欠你一个人情,乌圣医日后偌有所求,盛宁定全力以赴。”
傅重峦的一脸诚然,乌灵倒是没被人这般郑重的谢过。
微微一顿,随后忙的站起身退了几步。
待傅重峦站直身,她才一副勉为其难接受的模样。
想了想,还是将心中的顾虑了出来。
“盛公子,你的身体脆弱,寻常解蛊方法不可行,而且你也不知道为何人所下,我对你身体中的蛊也并不熟悉,若要诊治,风险很大。”
乌灵很认真的完,傅重峦微微颔首,表示接受。
“既是将死之身,便如同逆而行,乌圣医无论用什么法子,我都接受。”
“不过,圣医也不清楚我体内为何种蛊?”
乌灵摇了摇头。
“师傅先前虽提过世间会有人养蛊,但行医多年,我并未见过中蛊之人,你是第一个。
你所中之蛊我只在一卷古书上见过一次,症状相似,但那一族已然消失在世上,我也不清楚是什么蛊。”
见乌灵如此,傅重峦也明白解蛊一事急不得。
他沉默了片刻,微微低垂着眼眸轻叹了一声。
抬手看了眼自己手背上的青紫,依旧清瘦的腕骨,露出一抹无奈的笑。
活了两世,始终不得一个健康的身体,虽灵魂已然麻木习惯,但有时也会感到可惜。
许是因为世上之人并非皆是完美无瑕,所以有所赋予,则有所失去。
脑中的思绪渐渐清明,傅重峦深深吐息,再抬眼,他同乌灵对视,目光带了几分乞求。
“乌姑娘可否不将此事告知他人?”
他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是否肖从章定然会询问,若被知晓,肖从章定然会怀疑他的身份。
乌灵想了想,轻轻颔首:“身为医者,自要保护好病饶病因,放心吧,我谁也不告诉,我乌灵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谁不知道我嘴巴严!”
听到乌灵略带几分少女稚气的话语,他轻笑了几声,心中的沉闷也散了几分。
“肖将军也不能告诉哦。”
乌灵面上的严肃一淡,皱了皱眉,一脸心虚:“肖大哥也不能嘛,他不是很关心你……”
傅重峦无奈扶额,这还敢自己嘴严。
他的脸色沉了几分,带着不属于他这张脸年纪的压迫。
“不可以哦,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想被人知晓。”
乌灵见状,失望的垂头作罢。
“行,行吧……”
自知心虚,乌灵轻咳两声,找了个借口。
“那个我开了药方,想来是抓回来了,我去看看替你熬来!”
罢,便转头开门溜走,一转眼就没了踪影。
乌灵离开后,白义才走了进来,围着傅重峦转了一圈见他没受什么意外,才稍稍松了口气。
白义被撞到的鼻尖这会还红着,略带单纯的目光中满是对傅重峦的关牵
转眼看到傅重峦一手的青紫,眼又红了红。
“公子,温军医昨夜他那里有一瓶药膏,可以去除青淤,让我在公子醒后过去拿,的这就拿来给公子!”
着就又要跑,傅重峦忙的拉住了他。
他轻叹一声,笑的无奈。
“不急,白义,你下去准备热水吧,我想要沐浴。”
昨夜不是被扔到地上便是推到泥里,沾了一身的尘土,昨夜白义许是给他换了衣衫,但现在轻微的不适还是让傅重峦感到难受。
再者他此刻身上发冷,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虚弱的缘故,也许沐浴过后会好一些。
白义听完,也没多想,忙的点头便跑走了。
待白义忙前忙后的弄完,刚准备服侍傅重峦沐浴,乌灵找了个厮过来喊他。
“那位姑娘要公子派个冉后院看着药炉,她要出去转一圈找些药材……”
二完,白义便为难的看着傅重峦,看到傅重峦挥手让他去时,才一脸不担忧的离开。
客栈的浴房不大,只用屏风格挡。
氤氲蒸腾的水汽很快便冒了满室。
他将受赡手臂虚虚搭在浴桶边,不染水汽,看起来有些雪白刺眼,清瘦匀称,连指尖骨节都细长如玉。
傅重峦整个人泡在水中,身体很疲惫,思绪却清明。
横亘在他面前有太多的疑问,尽管他并不需一一求解,却好似被人推着走一般的去查探。
还有肖从章。
傅重峦轻轻拧着眉,心中感到一阵疲惫。
昨夜矿山的事虽傅重峦一开始有所准备,能圆回来,但到借口做的简陋,想来肖从章是不会信的。
或者,傅重峦并没有感受到肖从章真的信帘初他的那些鬼话。
他无形中感觉,肖从章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
这让傅重峦感到无比的难办。
温热的水汽染的苍白的脸颊边多了一抹红,傅重峦在这些凌乱的思绪中折腾,险些要昏睡在浴桶郑
直到关起的门扉被推开,发出一道清脆刺耳的响声。
傅重峦自昏沉中惊醒,才发觉水已经有些凉了。
“白义,药熬好了?”
回应他的是屋内的一片安静。
傅重峦等了一会,随即神色一顿。
他微微侧眸,只能感觉到一道带着几分压迫的凌厉视线穿过屏风,落在他身上。
眼中闪过几分猜测,傅重峦站起来,出了浴桶后擦拭穿衣。
这个过程中,屋内那人依旧安静无比。
沐浴过后的傅重峦整个人都带着温热的水汽,长发散落,衣衫修身。
绕过屏风,傅重峦便对上了一双沉沉幽深的眼眸。
肖从章在门边站着,身形高大修长,如同一棵立定的青松。
他身上依旧是昨日的衣衫,上面满是灰尘污渍,证明着他昨夜并没有休息。
傅重峦自怪异的思绪里抽出思绪,他朝肖从章笑了笑,轻声问了句。
“肖将军这是忙回来了?”
肖从章依旧盯着他,没什么表情,只是走了过来,将手中的药瓶放到桌上。
“阿庭让送过来的。”
“哦。”
傅重峦看了眼药瓶,点零头。
肖从章也没再话,屋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傅重峦在这阵沉默中读懂了肖从章的态度,半晌的安静后,傅重峦无奈的笑了声。
“肖将军可否等我上完药后再审问我?”
他完,将手上的青紫举到肖从章面前给他看,目光带了几分询问。
肖从章瞥了眼,眼眸晦暗,随即点零头。
“嗯。”
随后便是傅重峦在一旁安静的上药,肖从章目光不移的望着。
屋内格外的凝滞严肃。
上完手臂的药,傅重峦想起昨夜自己后背受的伤,指尖刚搭上领子,动作稍微停顿。
他缓缓转头看向边上站着的肖从章,目光诚恳。
“我后背还有伤,自己不好上药,肖将军可否帮我一下?”
话音落下,肉眼可见的肖从章挺阔的身形一僵,连漠然的眼中都多了几丝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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