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
少睢带妺女跑过群山，掠过金黄的田野，欣赏过大漠孤烟，也领略过洁白无瑕、一望无际的雪原……
“下一站，我们去漠河看看吧！”
黎明破晓，一轮旭日从东方升起，少睢背着妺女向东疾驰，远远看去，竟似是在追赶太阳。
虽然，啸月狼哪怕也是素以迅捷疾速着称于世的种族，行进速度也绝不能与日神所在金乌神族相比……但在某一个瞬间，他们相依相携的身影，确实像是镌刻在了太阳之上……
“漠河？”
狼背上的妺女轻轻吐出两个带有疑问色彩的音节。话刚出口，便被吹散在了风汁…
但疾驰中的少睢还是听见了。银灰色皮毛的大狼洒然一笑，向妺女介绍，“自魔神出世，同悲道立，浊息遍布三界四洲，上古神族血脉凋零。现在哪怕上清仙域的那些仙族们，都要常常用宝物来净化浊息，才能正常修炼成长……但那漠河却仿佛是得独厚般……”
“一百多年前，我曾跟随魔神大军路过那边一次，但见数千里长的大河，水质清冽纯净极了，哪怕大战方歇，也并没有太多血腥污秽。”
“你会喜欢那里的。”少睢，“漠河盛产珍珠，等到了那边，我还想着，去给你采办一些质地上衬珍珠贝壳做首饰。”
“好啊！”妺女雪球般的脑袋上，粉红色的长耳抖了抖道，“那我可要好好选选，到时候用粉珍珠混着珊瑚石串一条手链，定然很漂亮。”
少睢于是跑的更快零。
他想早些带妺女去漠河挑珍珠、做首饰。
但是，他没有料到，自己再来漠河时，昔日干净清澈、波光粼粼的长河，竟就变成了混浊不堪、妖氛冲的样子……
里面善养珍珠的一群河蚌也不见了。
原本蚌王宫的位置，已经只剩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
“这里发生了什么？”少睢呆了呆。
妺女圈在少睢脖颈上的手臂微微收紧，清澈漂亮的眼睛里满是不忍，她，“看上去，这里像是大战之后，被举族覆灭聊模样。”
“是魔神做的么？”如果是，倒也并不教人意外。但，“前些年时，同悲道已彻底建成……神域十二位真神，不是带着诸多神族、仙族，去魔域边界堵击妖魔大军了么？”
“而今神魔大战是结束了？”
魔域赢了么？可同悲道未开，地未易，这不像啊！
而若非如此，如今凡间剩下的妖魔，应该并不多……上清仙域犹在，剩下的妖魔，有实力灭漠河的大妖八成都是孤家寡人，不太可能让漠河上下全部覆灭。而有种族势力的，聚群而居的妖魔，一般都在魔域，凡间哪有成气候的？
——该不，他们一起游山玩水，不理世事真的太久了。
也怪山河如画，引人醉。
所以现在都还不知道神魔大战已经结束七八年了……原先魔域的位置而今已经坍缩成了荒渊，一个巨大繁复的结界就封印在荒渊之外，凡事在里面的妖族，没有一个能出得来。
而神族十二主神与当年参战的神族、仙族们也全部战死了。
………………
“有没有一种可能，漠河是被仙域覆灭？”
妺女从少睢背上滑落，拾起地上一柄断刀道：“少睢哥哥，你来看看，这像不像是上清仙域腾蛇一族的徽记？”
“是腾蛇族徽。”少睢略有惊讶道，“作为前战神昊的种族，他们竟未有参与此次神魔决战么？”
妺女道：“昊战神有弟子冥夜，以战神位出战……腾蛇族嫡系而今只余昊之女欢一个，前些年不是还受伤闭关了么？不去决战，也是情理中事。”
“倒是这漠河浊息遍布，妖氛竟快能比拟魔域了，难怪欢圣女下此狠手。”
“我一百年前来漠河时，里面的蚌族还是世代修仙的。如今竟就如此……”少睢蹙眉道，“魔神陛下不可能平白关注区区漠河水族……他们这是被惊灭护法看上招收了？”
“惊灭护法？左护法不是听很少收附庸么？”妺女好奇道，“倒是魍之主谛冕，听有魔修投效，无有不纳的……”
“可魍之主是人类修魔，不是生的妖魔，哪怕修为高深，碍于先根骨，他也没有那么多魔气侵染漠河……”少睢给妺女解释，“漠河这般景况，正常情况下，只有惊灭护法，拿着魔神陛下的洗髓印，才能造成……”
“洗髓印……魔域三大至宝，你先前，是魍之主掌斩剑，右护法姒婴掌洗髓印，左护法惊灭掌屠神弩？”
“是啊！但姒婴护法是旱魃之体，她若在漠河全力出手，会有阳炎煮水，导致河床干涸，所以漠河现在的情况不可能是她造出。”
所以下修为实力足够，有可能造成这一幕的妖魔除了惊灭就没别的了。少睢道，“左护法和右护法同在魔神麾下效力，相识多年，常常同进同出，将陛下赐予魔器交换使用，也不足为奇。”
“走吧，漠河没有珍珠了。”
“你想要珍珠做手链的话，我再带你去东海海市看看吧！”
少睢对漠河失去了兴趣。
这里不管之前曾经发生过什么，诚然也和他并无关系。
妺女却摇头拒绝了少睢的提议。她，“我最近好像快要突破了，漠河而今的环境倒挺适合我修炼的，少睢哥哥，我想在这多待一阵子。”
于是，
少睢就在破破烂烂的蚌王宫里清理出了一间相对完好的宫殿。和妺女一起住了下来。
——————————
【浊息浸染梦中漠河，这番景象，她、这是在研究推演洗髓印的本质，还是在探寻力量的本源……？】
初代魔神更好奇了。
——必须承认，虽然作为生的神灵，他对世间万物都无欢喜。但凡事都要看对比，魔域万妖如果真的全放平上比一比……
那么，毫无疑问的，旱魃姐妹还是比较得他欢心。
不提她们年幼真即逢变故，无忧无虑被血腥杀戮打破后，剩下由神堕魔的人性，简单纯粹的令人心颤。
只道此二女身为神族，却身带命诅咒，与灾厄为伴。这种身世，就真的很戳魔神了。
所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魔胎在他计划之内茁壮成长之余，魔神陛下也不介意分点心思出来，看看他曾经救下，又曾养育多年的妺女。
——————————
问：
妺女为何侵染漠河？
因为在冥夜的梦境中，只有这里，作为桑酒的家，他们初相遇与缘起之地，桑酒一生最大且永难忘怀的痛，是很重要——重要到哪怕失去冥夜控制，也不会轻易被他潜意识里舍弃。
又不重要——至少不比冥夜曾经居住多年的上清仙域或冥夜桑酒曾经隐居数载，被冥夜当做家的竹林那样重要，攻下就会立刻惊醒冥夜……
妺女不想惊醒冥夜。
这点毋庸置疑：毕竟她还需要他——
需要他记忆里那些有关仙神的隐秘知识，有关当年与魔神决战的细节，有关神灵境界的了解，有关地大道的参循…
需要冥夜曾经为神的位格。
需要利用冥夜护心鳞中潜藏的力量……
去推演神之领域。
………………
上辈子，
在作为叶冰裳的时候，叶啸因为帝王疑心被下牢狱。整个叶家风雨飘摇。叶冰裳看见便恨自己只是女子，身若浮萍、无依无靠，无法亲挂吴钩，做出事业，只能依靠父兄夫婿。
偏偏她的父兄还都真的不是她能依靠的料！
而萧凛爱她，却更看重家国大义。
所以，大婚当日，面对血鸦侵袭，他只给她留下了护心鳞防身，自己却选择了出去援救宾客。
所以，前线军情如火时，盛都有帝王诏令至，他权衡再三，也还是把她送回了都城。
盛都被破那日，叶冰裳看着宫中内侍四散逃跑，心中又想起了曾经历过的、冥夜的般若浮生，她想：若她有梦中欢圣女的腾蛇之力，又岂会沦入那样境地？
后来……
当她终于明悟本我，寻回真身。
她也就晓得：叶冰裳是不可能有武功法力的。因为她只是妺女历劫时的一世。
妺女元神残破，折射到历劫身体上，便是每一世都不算康健。命中注定，她无法修炼习武，只能三灾九难，磕磕碰碰的在红尘中出生、成长，直到死去，然后再开启下一次轮回……
最后汇聚万世轮回的力量，补全元神魂魄，与真身旱魃合而为一。
而今……
叶冰裳已经永远死去。
活下来的唯有旱魃妺女……她不是欢，没有腾蛇之力。但作为上古旱魃，她的血脉源于神族大日金乌一脉，虽然中途因被浊息污染而堕落，成了不仙不妖，半生半死的模样，也绝对强过下万灵中的大部分了。
她终于有了可以保护自己的能力。
就绝无法再让自己回到从前那种生死荣辱皆难自主，寄人篱下，只能仰人鼻息过活的日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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