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水絮被父母左右开弓，劈头盖脸的斥责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尿切子不心掉到了砖地上，而且还是有屎尿的那一面朝下的。
余水絮抬头看了看满脸怒气的父母，两人脸上满是责备和无奈，还是余盛堂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赶紧拿上走。”
余水絮赶忙起身，胡乱把那些尿布都捡起来，端着洗衣盆慌忙逃了出去。
她听到身后爸爸的一声叹息和关门的声音，又看了看手里的洗衣盆，眼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转，簌簌落了下来。
她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痕，踱步走向卫生间，她默默流着泪，拿出铁壶放到炉子上烧水，呆呆坐在卫生间的矮凳上，看着那堆污秽之物不停地抹着眼泪。
待到烧水壶沸腾的滚水溅到炉子上，想起噼噼啪啪的声音，余水絮才从恍惚中缓过神儿来。
她赶忙往水盆里掺了热水倒进去，瞬间，一股被开水烫过热气夹杂着腥臭味扑鼻而来，余水絮赶忙放下烧水壶，几欲作呕。
她从炉子旁边的柴禾堆，找了一根细点的木棍，搅合着盆里的尿切子，让冷热水混合起来，不至于太烫手。
她准备拿起洗衣粉倒进去洗，才突然想起来方才妈妈的话，“不要用洗衣粉洗，冲不干净，就用烫烫的热水洗！多洗几遍就好了。”
余水絮看着水里飘着的黄色污渍，一阵反胃，她想把后头的窗打开透气，又怕被爸爸发现再挨一顿训斥，便忍着恶心，一一洗了。
待她洗完那些令她深恶痛绝的尿切子，在火墙上的晾衣绳搭好之后，她迅速将手用洗衣粉洗了好几遍。
直到她一次次凑到鼻子跟前确认再无异味，方才停歇。
手腕内侧也因洗衣粉的大力揉搓，搓破了皮，渗出了细细的红点，洗衣粉溶液一浸泡就蜇得生疼。
她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土方子，唾液可以缓解伤口的疼痛，可以使伤口愈合更快。
便用舌头舔了舔被洗衣粉蜇得泛红的手腕，一阵钻心的疼在伤口蔓延开来，余水举着胳膊，疼得直吸凉气。
余水絮本想用毛巾轻轻蘸干手腕上的水渍，可是毛巾刚一触碰到那些细密的伤口，就一阵猫抓得疼蹿上了脑门。她赶忙走到火炉旁，慢慢烘干。
这时余盛堂从我方走了出来，看到余水絮弓着腰烤着手，不解道：“还没有洗完吗？咋还在这站着呢？”
余水絮立马直起身子解释道：“洗完了。”
“洗完了你不赶紧睡觉去，站这干啥？”
余水絮并起双手给余盛堂看手腕上的伤痕，道：“手洗烂了，过来烤一烤。”
她将伤口展示给爸爸看的时候，心里是期待从爸爸的冷漠眼神中能看到一丝心疼或者担忧的。
可是余盛堂像是没听到似的：“赶紧睡觉去，你妈妈晚上要是再喊你干个啥，你能起来吗？”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余水絮真地以为这是爸爸在关心她，直到听到了那后半句，心瞬间跌入谷底。
她点零头，赶忙跑去客厅帘子后的“卧房”躺了下去。
她本以为会因为手腕处一阵一阵的抽疼会折磨得睡不着觉。谁知，刚挨了枕头，便沉沉睡去。
第二，余水絮难得的睡了个懒觉，她翻了翻身，手腕一阵拉扯的痛让她瞬间清醒。她瞧了瞧那些红点，有的已经开始结痂，她正在纠结要不要抹一点棒棒油缓解拉皮的不适感时，耳边传来那边卧房的低语声。
“吃......你看你......”余水絮侧耳听着，好像是奶奶的声音，她一阵狂喜，掀起被子，就准备冲过去。
好像是奶奶来了，她的好日子就来了。事实也确实如此。
余水絮记得时候，爷爷奶奶开着榨油厂和磨坊，所以家里很多毛毛钱。
余水絮自有记忆开始，爸爸妈妈从来没有给她买过任何零食和雪糕。
每次去奶奶家，推着大二八自行车的大娘，好像知道谁家有孩似的，每次都站在奶娘家的大门外叫卖着绿豆糕，红豆糕。
余水絮每每听到这样的叫卖声，都禁不住诱惑地停下来看着大门口站着的大娘。
她和余水丽冲出去，掀开后座上厚厚的棉被，里头凌乱地摆着用软纸包装着的雪糕。一阵阵凉气喷到脸上，瞬间缓解了夏日的燥热。
余水絮姐妹俩贪婪地吸着泡沫保温箱里传来的丝丝凉气，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卖雪糕的大娘。
这个时候，大娘总是笑着问一句：“想吃吗？好吃得很咧！叫你奶奶给你们买嘛。”
每次这个时候，余水絮都会给大娘一句：“那你等等我们，我找奶奶要钱去。”
大娘笑嘻嘻地点点头，催促道：“快一点哦！要不然这个雪糕要化掉了咯。”
余水絮飞也似地跑进屋子，对着摇着扇子扇凉的奶奶一顿撒娇，奶奶每次都会拿出5角钱给她，姐妹俩一人一个。
余水絮永远记得红豆雪糕入口的冰冰凉凉的味道，整个嘴里一阵甘甜，雪糕滑入喉咙，一阵清凉瞬间遍布全身，仿佛吃了雪糕再怎么疯跑着玩都不会出汗了。
她们拿着雪糕心翼翼地吃着，在她们眼里，这是格外珍贵的零食。
余水絮和余水丽总会拿着雪糕一个给奶奶吃一口，一个给爷爷吃一口。
但是爷爷奶奶从来不吃，只是摇着扇子笑着嘱咐道：“慢点吃，吃得太快拉肚子！”
童年里最快乐的事，就是在奶奶家一整个暑假都可以满足对雪糕的期待。
每次放学回家，爸妈还在地里没回来，余水絮便自觉地来到奶奶家写作业，写完作业再吃晚饭。
无论余水絮什么时候来，夏的厨房案板上，永远都有大铁盆扣着碗菜和饭。
虽然奶奶有时候抱怨她们老在奶奶家吃饭，不回去吃，可是余水絮听到奶奶抱怨妈妈不管她们而生气不吃饭的时候，奶奶都会喊她们必须吃饭，不吃饭，反而奶奶生气了。
后来余水絮才明白，这就是奶奶那一辈的爱吧，也许她很不喜欢这个儿媳妇，但却对孙女很疼爱。
这种隔辈亲的血缘，是超越生死的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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